張綺玉先是一怔,而後便是明白過來。她當即微微抿了抿唇角,心裏有幾分狼狽,又有幾分氣惱,臉頰也微微發紅,隻咬了咬下唇,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你也應當明白。”馨予神色淡漠,有幾分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著綺玉道:“這些小手段,著實算不得聰明。你原不是這麼樣性子的人,如何現在倒是將所有人看得活似糊塗人一般?”先前綺玉說得那些話,硬生生將馨予斬釘截鐵的話給扭了過來,又是讓李幼蘭江文瀚生了旁的心思。對於這一點,馨予自然有幾分惱怒的——就江文瀚那樣的貨色,自己與他牽扯到了一處都是丟臉丟份的。先前那是不得已,現在根本不用顧忌了,真的是巴不得再也不要見麵的。
因此,對於綺玉的那點小心思,馨予著實沒有什麼好感。
聽得這話,張綺玉如何不明白,越發覺得自己有幾分狼狽不堪的味道了。這卻不是因為旁的,到底馨予的身份轉變太快,讓她雖是知道了,卻還沒在心底產生映像。依舊是照著舊日的法子來做,卻沒有舊日的效果了。馨予早已能脫身而出,不用與她有絲毫客氣,自然也不怕讓她失了臉麵,沒得還要自己填坑。而綺玉卻是一時不能應付這般明白地點明其中緣故的馨予。
由此,沉默了半晌,張綺玉才是勉強壓住心裏頭的氣惱與狼狽,臉上有些發白,隻硬生生咬著牙道:“我的心思,你也應當明白的。實話與你說,也不隻是我存了這些算計的心思,就是我那好姑母、好表弟,也有一段算計在呢!”
“那又與我何幹!”馨予嗤笑一聲,看著張綺玉仿佛仍舊為了江家的事孜孜念念,渾然忘了旁的變故,當即冷笑一聲,曼斯條理地伸出手端起盞茶輕輕啜飲一口,神色漠然:“我與江家再無半分瓜葛。他們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我自過自個的日子,又不曾求著他們吃喝,又不曾靠著他們穿住,理會那麼多做什麼?”
“你果然與前番不同了……”張綺玉聽得這話,沉默了下來,隻是她仍舊想要鼓動一下,心裏想著,嘴中便是說道出來:“但是你現在完全不用依靠他們,這麼些年受的苦,難道就這麼一筆消去了?我便不信,天下有這麼善心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你。”
“這話說的不錯,隻是為何我便不能呢?”馨予微微抿了抿唇角,卻沒有十分掛心。畢竟,她過來之後,雖然也是常有苦活累活的,可精神健全,又一步步轉好的,並沒有先前那位李馨一般,受苦受難受委屈十數年,人都消磨得沒了半分精神與希望。若是原主,她是會報複,或是會仍舊掛念著江文瀚。這兩樣都是有可能的。但現在的她卻沒有這麼多的想法,先前的事,她也就當做是低薪勞工罷了。如今日子好了,自然也不必十分理會那些黑心老板。
況且,自己若是再牽涉其中,到底有那麼一點子衝喜呀婚盟啊之類的事情雜糅在其中的,若是再多點什麼,旁人還真以為其中有些什麼呢。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為著報複,特別是不大靠譜的報複,將自己以後的人生填進去,那可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
由此,馨予十分大度,甚至讓人看著有幾分偽裝的味道。
然而,不管是張綺玉,還是別的什麼人,在話說到這個地步,也的確無以為繼了。因此,臉色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白了半晌,綺玉終究忍不住馨予那淡漠得如同仿若是身處高位的人,正是俯視著自己,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毫無價值一般,鐵青著臉站起身來告辭。
馨予自然也不會留她,隻抬頭看了她一眼,喚了丫鬟過來送客。
張綺玉的神色更是難看了些,她勉強按捺住心神,帶著些氣惱地揮袖而去,卻也因著如此,在院子門口當麵就隻撞上了一個丫鬟。
“哎呀!”那丫鬟低聲叫喚了一聲,就忙是站起身來,又是瞧著綺玉的服色原是大家女郎的,忙站直了身子伸手攙扶,一麵連忙致歉。張綺玉原是帶著幾分氣惱羞怒的,偏生撞見了這麼一樁事,正是要開口怒斥,但仔細看了一眼,見著這個丫鬟妝容打扮,略有些出挑,心裏微微一頓,神情稍稍緩和了些,道:“也是我心裏存了事兒,不曾細看,倒是撞到了你。你是馨娘的丫鬟?”
“女郎與我們小娘子相熟?”那丫鬟看著綺玉雖然麵有惱怒之色,但言辭卻是透著些溫和的,心裏想了想,隻當她是馨予的知交,方如此輕輕放過了這一件事,當下便笑著道:“奴婢喚作青鶯,是小娘子身邊的丫頭,才被老爺撥過來的,您不認得,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