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規矩如此,兼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馨予思量半晌,也是點頭應了,一麵又是輕聲笑著道:“也還得兩位嬤嬤看著點兒,我這裏方才能做的妥當。也不妨與兩位嬤嬤細說,我自小是在旁人家長大的,各家家風不同,自是不能混為一說的,因而我過來後,總怕自己行差踏錯,一來失了臉麵,二來哪怕不說旁人,父母麵上也須不好看。”
她這屋子裏的兩個嬤嬤,霍嬤嬤是盧秀芝的舊年貼身大丫鬟,自幼看著盧秀芝長大的,自然情分深厚。這薛嬤嬤則是李元茂奶娘的女兒,也是極受其看重的,忠心與他也不必提。說著這話,她們兩人必定也是要點頭的。
果然,霍嬤嬤先前總要讓了在李家人情關係更通絡的薛嬤嬤幾步,可說到這上麵,她卻忙忙笑著開口道:“這也是小娘子的孝心呢。我們做仆婦的,自然也是要盡心盡力的。”
薛嬤嬤也是點頭,覺得這位小娘子也是極會說話極有體統的,雖略略局促了些,可心眼兒卻不錯,規矩禮數之類的,依她的勤勉,日後自是妥當的。因此,她便笑著與馨予道:“正是,小娘子旁的不必擔心,隻管盡孝心便是。我們這些做仆婦的,也會好生盡職盡責的。”
如此一說,馨予便也微微一笑,道:“今日也就罷了,天色將晚,說不得要去夫人那裏請安的。再者,我一時半晌兒的,也寫不出什麼來。待得晚上想一想,若是得了,明日送出去也是使得的。”
對此,薛嬤嬤自不放在欣賞,也不做聲,笑笑而已。這些小事兒,原就是馨予想著如何就如何的。她們這些做嬤嬤的,可不是管著主子所有事兒的。
而馨予見著兩人都不以為意,心底更放心了三分,再做了半晌針線,翻了半本書,也就到了晚上問省的時候。她稍稍整理衣衫,又是再頭上簪一支蝶戀花雙股金釵,並四五支花苞狀的小銀簪子,餘者也就些許五色絲繩,配著銀紅衫子百褶裙,頗為秀美嬌俏。
一雙繡花鞋,步步輕盈,扶著丫鬟青鶴的手,慢慢走到了賈氏的院子裏,馨予才是放下手來,瞟了身後仍舊跟著的薛嬤嬤一眼,看著她臉色周正,神情安穩,便微微翹了翹唇角,令外麵站著的丫鬟通報一聲。再等了小半盞茶的時候,裏麵才是傳出一聲不冷不熱的話:“請進來。”
馨予也不計較,這等冷待她自然不會看在眼底的,每每俱是如此的。橫豎賈氏也不會等著李元茂過來了,還讓自己站在外頭吹風的,不過咽不下那一口氣罷了。自己掐著時辰也十分準,頂多也就一盞茶的時間。
然而邊上才是過來的薛嬤嬤的臉色卻有些僵硬難看。素來主辱臣死,這話她不定知道不知道,可是這意思她在這麼些年做仆婦的日子裏,卻極明白的。再者,她過來才是兩日,前麵因著要將屋子裏整頓整頓,馨予又是受了傷,不能晨昏問省的,沒能跟著過來,竟不曉得,賈氏竟是半分麵子情也不管,真正將刻薄兩字事事都擺在眼前。因此,她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正待說話兒,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馨予等人俱是轉過頭看去,卻不是旁人,正是李元茂。
原來,這兩日馨予的腳也好了大半,她已是說了今日要過來請安的,李元茂也心疼女兒懂事,特特提早回來,也想與她多說幾句話,不曾想,這一回來就是看到自己女兒被外頭風吹得有些發紅的臉頰。
李元茂的臉色也是陰沉下來。
雖然馨予的病症並不重,也是將養了十來日的,連著大夫都說得好了大半兒,可不論如何,才是受了傷是不假,而賈氏卻還端著架子讓她在外頭站著吹風,這落在李元茂的眼底,自然而然生出憤怒來:馨予這般小心懂事,生怕什麼地方做得不周全,可自己的繼室賈氏卻是這般不識抬舉,心存惡毒。
由此,李元茂臉色一冷,上下打量馨予半晌,就是道:“你是我李家的嫡長女,原配所出,這問省之事,本就在兩可之中。既然賈氏她不願意見你,日後你便三日過來,在外頭道一聲萬福,也就是使得了。旁的中饋之事,你外祖母深知其中三味,每月過去五日,或是去你歐陽姨母那裏小住兩日,你又是極聰明的,自然妥當。”
邊上站著通報的丫鬟自看到李元茂,就知道不好,忙悄聲往裏頭通了信,賈氏正好出來相迎,當頭就是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再變,聲音也是尖利起來:“老爺這般話,是什麼意思?我隻不過因著頭疼,在裏頭歪了一會兒,丫鬟也不敢驚動,方才讓她在外頭等了一會的。難不成,她這麼一個小輩,連著這一點工夫都是精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