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碧兒也忙不迭垂下臉往一邊退了幾步,隻那一雙眸子,帶著些許驚慌失措,輕輕悄悄往邊上瞟了一眼。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那邊也是一雙帶著審視的眸子看來,這四隻眼恰恰好對上來了。
碧兒心頭一震:幼蓉小娘子如何到了這裏!她、她可是聽到了什麼!
“你是姐姐屋子裏的?”這個時候,幼蓉也是盯著眼前這個看著就是透著驚懼慌亂的小丫鬟,眯了眯眼,臉色有些陰沉下來。許是傷春悲秋之情太甚,今日她心緒莫名有些煩躁,也是想著在自家院子裏走動走動,不知不覺竟就是扶著兩個丫鬟到了這後麵的僻靜地方。
回過神來,她正是想著要轉身離去,不曾想就聽到小丫鬟的聲兒。這裏固然是後麵的小門處,可等閑是不開的,多半也就是些後宅裏的婆子采買之類的,方打開門。這個時候,如何有個小丫頭在那裏與人說話兒?若是先前,幼蓉或許不甚在意,可自打姐姐幼蘭那些糟心的事兒出來,她便在這些上麵更經心了十分,登時便有些惱怒,抬腳便是往那邊走去。
不曾想,這丫鬟卻恰在此時轉了回來。也不知道是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或者還是恰巧如此……
心裏轉著念頭,幼蓉更經心地打量了這個丫鬟,見著她妝扮得不同尋常的小丫頭,倒是有些許二等丫鬟的款段。生得不用說,自是一副伶俐俏麗的模樣兒。這般容貌樣兒,正觸動了幼蓉的心腸,她眉頭越發皺了起來。
那邊的碧兒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緣故,但她本是個有些機靈的,雖然覺得幼蓉小娘子的目光一點點冷下來,暗暗察覺到不好來,她也知道有些事兒是不能說的。否則,便是幼蘭小娘子那裏,她更沒得半分好處。由此,碧兒心下急轉,真真是急出一頭冷汗來,忽而腦中靈光一閃,便越發得低頭,深深的一禮,道了一聲萬福,才低低著道:“是,奴婢是幼蘭小娘子屋子裏的,喚作碧兒。”
“哦?不愧是姐姐身邊的,瞧著這水蔥兒似的模樣。”幼蓉扯了扯嘴角,神色淡淡的隨口說了一句話,便轉過話頭,又問道:“隻是一樣,你怎麼會在這裏?我方才胡亂走到這裏,竟是聽到有個男子的聲音,你……”
碧兒忙露出慌亂的神色,腳下一軟就是跪了下來。幼蓉臉色陰沉了下來,她立時想到了自己姐姐幼蘭與那江文瀚的一番私情,雙手由不得攥成拳,隻覺得那指甲在手掌心裏掐得生疼,嘴上的話真真是一字一字地迸出來的:“我隻當是自己聽錯了,不曾想,你!你!你還不從實說來!”
“奴、奴婢、奴婢不敢,求女郎饒了奴婢這一遭!”碧兒連連磕頭,眼淚簌簌而下,她年歲小,看著著實有幾分可憐。幼蓉見著她如此,心底也有些軟了下來,畢竟這丫鬟雖是做了那等事,可若不是姐姐命她,她瞧著也不是個有能耐的,如何敢做這樣的事?
由此,幼蓉一麵惱恨姐姐幼蘭著實行止不端,一麵略有些遷怒在這個丫鬟身上,一麵又想著她也有些可憐之處,沉默半晌。跟隨著她的兩個丫鬟窺著她的神色,一個忙輕輕拍著幼蓉的背,笑著安撫道:“小娘子莫要生惱,且仔細身子,方才才說著有些氣悶的,何苦為了這一點小事兒傷神動氣的?”
另外一個則上前兩步,走到碧兒的身邊,斥道:“你倒是尊貴起來了!什麼不敢,什麼饒了這一遭!難不成,你磕兩個頭,就是什麼事都能放過去的?還不將事兒說個明白!若是小事兒,我們小娘子平日裏憐貧惜弱,人人都是知道的。”
那碧兒這才用袖子擦了一臉的淚,含含糊糊,七零八落著道:“是、是、是奴婢的娘身子不好,又是沒了銀錢,奴婢哥哥就遞了個信兒……”
幼蓉隻滿頭滿腦地想著自己姐姐幼蘭的那一起糟心事,不曾想這丫鬟竟是說出這話來,她登時一怔,半晌後才是略有些古怪著道:“那男子是你的哥哥?”
“是。”碧兒忙不迭磕了頭,低低著道:“奴婢的娘生了病,奴婢擔心得很……”
“罷了。”幼蓉聽得不是那一樁事,又瞧著這碧兒有幾分可憐,便隨手從荷包裏抓了一把銀裸子,讓丫鬟遞給碧兒,道:“雖然這事做得有些不合規矩,但做子女的,哪裏能不記著自個爹娘的?隻是從今往後,你卻不能這麼做,若是想著回去看看自己娘,隻管照著規矩去。這些,你拿著吧。日後做事可不能如此了。”
碧兒再也想不到,自己胡亂搪塞的一通話,還能得這些銀裸子,一手塞了一把銀裸子,她都回不過神來。幼蓉見著,隻搖了搖頭,便扶著丫鬟離去了。留下那碧兒怔怔坐在地上半日,才是胡亂擦擦臉,趕緊起身回到了幼蘭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