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蓉心底一顫,又思量著自己母親賈氏與姐姐幼蘭的種種,忍不住落下淚來。
馨予見著如此,略作考量,才是輕聲勸道:“父親,事已到此,頂頂緊要的還是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再為此鬧騰起來,也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道理。再者,夫人並二妹也必定是後悔的,隻是性子倔強了些,嘴裏不肯認輸罷了。我們都是親人,自是要體貼一二的。”
“你……”元茂聽得這話,再看著幼蓉雙目紅腫,馨予麵容含愁,一時之間卻是有些說不出話來。畢竟,賈氏怎麼說也是長輩,又是幼蓉四兄妹的母親,他若是嚴詞責罵,不說幼蓉傷心,就是馨予隻怕也要避讓的。可要他相信賈氏會後悔自己的狠辣布局,他是絕對不信的,便真的後悔,也就是後悔自己不夠謹慎,使得陰差陽錯,損了幼蘭的名聲!這般蛇蠍心腸的婦人,偏生與自己生下子嗣,幼蘭素來跋扈刁鑽,又是自取其辱,也就罷了。可致遠致安並幼蓉三人,素來是好的,卻是無辜受累。真要是休妻或是厭棄了賈氏,這李家的內宅並三個兒女的體麵,又該如何維持?
另外一麵,馨娘是秀芝的女兒,遭遇坎坷,又極溫柔可人疼的,今日還受後母算計。這次不計較,日後賈氏沒了顧忌,越發的肆無忌憚,她總有不小心的時候,要是不慎落入圈套裏頭,她的名聲與前程,豈不是盡數要毀了?百年之後,自己又有何臉麵再見秀芝?
想到這裏,元茂雖是怨憤之心不改,但無可奈何的頹廢之感也是湧上心頭。他沉默半日,才深深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將馨予並幼蓉一人一手摟住,拍了拍她們的背,黯然道:“是父親無能,既是不能管束住賈氏,又不能護住你們,讓你們平白受這些委屈。”
“父親,平日裏說話,牙齒舌頭還要有磕碰呢。何況我們呢?縱是至親,總也有些誤會的。”馨予低下頭去,低聲慢慢著道:“您也不要傷心了。日後我孝敬夫人並您,小心處事,自然也就漸漸好了。”
“大姐姐。”幼蓉原是雙眼紅腫,默默流淚,但聽得馨予這麼一番話,她的心底更是酸楚,隻伸出手拉住馨予的手腕,低聲道:“我代母親向你賠罪。她、她雖是不好,卻仍舊是我的母親。既是養了我一場,我就得待她孝順周全。旁的,我日後也不見著能代她做什麼了,隻能在這些上麵為她贖罪一二。”
“好妹妹,這話又是從何說起?不過幾句話的誤會,又是這般事態了,若我再為這個生惱,那就不是自家人的樣兒了。”馨予忙是相勸,又看著元茂注視著自己並幼蓉,麵有歎息沉鬱之色,便伸出手攙扶住有些傷心失態的幼蓉,低聲與元茂道:“父親,今日之事,至大者不外乎二妹妹並李家的名聲。若是能將這一樁事兒化解去,旁的又有什麼不能的呢?”
“委屈你了。”元茂聽到這裏,卻是越發得心疼馨予,嘴裏也是一片苦澀,道:“我原以為能夠讓你以後安穩祥樂,再不受委屈磋磨。卻……”
“父親,您放心,我不委屈。”馨予微微一笑,看著幼蓉麵有慚愧之色,連著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也漸漸鬆了勁,便與幼蓉道:“三妹妹快別傷心了,放心,這些事有父親處置,必定不會有什麼旁的差池。”說完這話,馨予又抬頭與元茂道:“父親,眼見著夜也深了,我們先回去了。”
元茂點了點頭,到底快慰了幾分,但等著馨予與幼蓉離去後,他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此後,元茂坐在那裏思量了半日,才是喚了幾個心腹並管家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又令人第二日便去接賈氏與幼蘭回來。
翌日,賈氏見著元茂打發來的管事,她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但想著昨日的種種並此間為大慈寺,並非李家,當下也少不得暫且按捺住心頭的氣惱,攜幼蘭一路坐車而回。路上,婆子仆婦並丫鬟長隨多多少少知道了昨日的一點事,一發得不敢多言,連著腳步聲也是放輕了。可如此一來,這氣氛就越發的低沉。
賈氏見著如此,不想著旁的,隻覺得是夫婿元茂有意為之,想要先教訓自己一二,心底的的羞惱更甚,等著到了家中,見著了李元茂,她便冷笑起來,道:“再想不得,老爺竟也在這裏等著我。我思量著,莫非這李家的天便是要塌了不成!”
“夫人慎言。”元茂經過昨日反複思量,也是平複了激怒,隻看著賈氏的目光更冷了三分:“便不與自己體麵,也要想一想兒女的臉麵!”
“什麼體麵,什麼臉麵?我竟是不知道,我還有這些東西了!自打那小賤人回來……”賈氏唇角帶笑,雙目似冰,正是說到咬牙切齒的時候,元茂臉色猛然一沉,喝道:“我看夫人是當真瘋癲了!連著半分體統也沒有!這就是你賈家的家教?怪道幼蘭會做出這般寡廉鮮恥的事,生生拖累我李家的名聲!好在幼蓉並致遠致安,俱是我教養的,若兒女都是落在你手裏,日後隻怕在世間再無立足之地。我李家,也要生受其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