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予聽得這話,一時也有些愣怔,見著幼蓉雙眸之中目光流轉,似有幾分期盼,又有幾分複雜,她便有些沉吟。好一會兒過去,她才是歎了一口氣,道:“卻也是有一段緣故在,我便也覺得他是個好的,方才……”
說到這裏,她又是一頓,看著幼蓉略有些急切地抓住自己的手,馨予心中的些許猜測便更深了三分,她便是道:“早年,我還在江家之時,為人所欺卻也無可奈何,隻盼著能自己奮力一掙,從中脫身出來。又是無可幫襯之人,方咬牙堵了一把。”說著這話,她就是將先前托付馮籍、沈維等人的事情略略說了說,看著幼蓉漸次沉默下來,她才是道:“因著如此,我方才覺得,他是個好人,起碼良心擔當都是好的。有了這兩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且先前又有落水一事,沈家也有心,父親也說著他是個有才幹的。自然我也無可挑剔。”
聽得馨予說起往日的種種,雖然不過是一句話帶過,但幼蓉心中也有幾分觸動,一麵暗暗想道:大姐本是該嬌慣出來的大家女郎,偏生時運不濟,竟是落到江家那個地方去!可哪怕就是如此,她也是心有期盼,奮力自助,相比而論,自己還當真是有些糊塗了……
隻是這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並未在心底狠心絕意定下心思來。馨予見著如此,也知道幼蓉本來許也是有幾分肆意的,可自從瞧著幼蘭的種種後,當真是十分拘束,恨不得渾身都是縮在規矩之下。這一般心態,自己也是一時勸不得什麼的。由此,她便是暗暗在心底感慨一聲,麵上卻不露分毫,隻道:“且不說這些了,也沒什麼意思。到底這些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們便是說個十天半月,也是不中用的。”
幼蓉雖然心中隱隱有些不甘,但麵上口中也是十分讚同,兩人又是說了半晌話,馨予才是起身告辭,心中卻是不免皺眉:若是這兩日父親元茂都不曾過來與幼蓉說及此事,自己可得再過去說一聲兒,總不能讓她再這麼熬著的。
馨予做此想,另外一麵的幼蘭卻是頗有幾分惱恨地衝入屋子裏,隨意抓起一個茶盞就是摔在地上!
屋子裏的碧霞碧鈿等人俱是吃了一驚,相互對視兩眼,也就碧霞碧鈿兩人上來伺候,一個伸出手攙扶著幼蘭坐下來,一個則是小心翼翼著道:“女郎這是怎麼了?可是有誰衝撞了不成?”
“還能是誰!”幼蘭恨恨在口中迸出這麼四個字,雖是透著惡狠狠的口氣,但碧霞卻是略略鬆了一口氣——若是女郎連著話也不說,一味的撒氣,那才是最糟糕的。如今還能說著話,多多勸慰兩句,也就是了。因著如此,她看了碧鈿一眼,就是接過話頭,輕聲道:“女郎何必與這些個人計較,您大人大量,隻瞧著日後便是了。”
誰知這話落入幼蘭耳中,更是讓她怒火上揚,登時就是甩開碧霞的手腕,恨恨道:日後?什麼日後!如今我就要被壓下去了,日後竟是不要活了!”
這話說得讓人悚然而驚,碧鈿也沒多想,就忙忙著勸道:“您莫要說這樣的話!若是夫人聽到了,可是要惱了,您怎麼會……”她稍稍一頓,將那不要活了四個字咽下去,才是接著道:“就是馨予小娘子嫁的人家略略好一點兒,可是江公子卻是極熨帖仔細的,隻這一樣,也就勝過其他的了。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什麼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說知道他有情無情,如今的信箋一日比一日少,我心中煩悶,去院子裏走動走動,不知怎麼的就走到幼蓉的院子裏,就過去瞧瞧她,卻被嗆了回來!她們倒是姊妹情深了,也不知道,那死丫頭是怎麼想的,她可是與我一奶同胞,竟是一心向著那個人去!”幼蘭聽得碧鈿這麼一番話,氣惱也是消去了三分,說到後麵,倒是漸漸地與平日無二了。
碧霞聽了一回,知道了自己女郎今日氣惱的緣故,心中暗暗思量一番,也是勸道:“想來也是幼蓉小娘子近來方才病愈,身子還未養好,正是沒好氣兒的時候,方才如此的。這麼一說,倒是不知道江公子他是不是也是如此了。近來天色漸次冷了下來,特特是前些時日,一夜之間忽而就冷了,好些人都是受了寒呢。”
幼蘭卻未曾想到這個緣由,當下愣了一下,才是慢慢地收起心中的氣惱,暗想:這話說的也是不錯,算算日子,竟也是差不多的時日呢。偏生邊上又有一個碧鈿,見著碧霞一句話就是收了效,心中暗暗有些咬牙,竟轉念一想,忽而就道:“碧霞你又是胡說,真若是如此,江公子哪裏會不說這個的?我瞧著,竟是見麵的時候少了,便有些無話可說的緣故。再者,那江公子性情也好,又是極體貼的人,別是什麼人賴上了他,也是未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