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便問他什麼時候移民過來的,他說,有好幾年了,退休不久就過來了。他便感慨,市縣有這麼一句話,說是多年不見的熟人,突然有一天,就會在美國見麵,果然,這就驗證了。而且,這些天,李向東在這唐人街見的熟人已經好幾個了。楊曉麗告訴他,她以前高中的同學,有一半都移民到美國或加拿大了。
從市縣移民到美國來的,多都住在唐人街,至少,這第一代移民是願意住在唐人街的。畢竟,這裏有著濃鬱的中國文化,有著適合新移民生活的環境,像那位老科長這般年紀過來的人卻是怎麼也不願離開唐人街了,一旦離開,就覺得自己是啞巴是聾子。偶爾出去一趟,也要有人陪著,否則,真不知那路怎麼走。
市縣這種源源不斷的移民潮,時時刻刻都誕生出第一代移民,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唐人街才這麼繁華,經久不衰?
當然,也有例外,一移民過來就不願呆在唐人街的。
楊曉麗那位親戚不僅是新移民,且還隻身前往美國,她就不讓自己呆在唐人街。她說,感覺唐人街就像改革開放初期市縣的城區,地方就那麼點大,到處都能遇到熟人。她說,她剛來的時候,竟發現許多多年不見的同學街坊甚至老師都在這裏遇見了。她說,在這種環境裏,你很難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
她說:“到這來為什麼?不能隻是想著比家裏好,最低的要求,你也要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吧?否則,真還不如就呆在市縣。”
她說,她的這種想法,很多新移民都嗤之以鼻,說她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於說她不切實際,好高騖遠。她說,她就是要離開唐人街,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告訴那些人,她的不切實際好高騖遠是可以實現的。她說,現在,她回到唐人街,感覺到的就是一種亂,一種肮髒,說得不好聽,就是沒有素質!
李向東覺得,她這些話很傷那些新移民的心,甚至於居住在唐人街的華僑們的心。然而,他又覺得,她並沒有什麼不對。每一個人不希望自己融入居住地的主流社會嗎?隻是有時候,不是你想要融入就能融入的。
楊曉麗告訴李向東,她叫阿華,是她的親戚,也是她的“掛友”。親戚是那種很疏遠的親戚,拐十彎八彎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親戚關係,總之,就是親戚,自小說一起玩到大的,說好姐妹,說“掛友”似乎更好懂一些。
“掛友”是一種昵稱,類似於一起當過兵的“戰友”,一起下過鄉的“插友”。為了培養年青幹部,近些年,機關單位都挑選一批批年青幹部到基層掛職鍛煉,她們就曾一起到下麵鎮掛過職。
李向東說:“這也就幾年前的事吧?”
楊曉麗說:“是呀!五、六年的時間。其實,她移民才三多年。”
李向東說:“不簡單,三年就能離開唐人街。”
楊曉麗說:“她一直就沒在唐人街呆過。”
李向東問:“那她的英語很了得吧?”
楊曉麗搖搖頭說:“剛來時,比我好不了多少,現在倒是很了得了。”
阿華笑著說:“還不行,我經常會犯一種語法上的錯,用中文的修辭說英文,美國人聽了別扭,但還是聽得懂。”
楊曉麗告訴李向東,阿華是屬非法移民來美國的,是迫於無奈的。她說,前幾年,她們在下麵鎮掛職的時候,阿華很懂得在官途,女人的優勢,處處都很突出。她說,我能當副市長就是因為女人的優勢,如果,阿華不出事,說不定,這副市長還是她的呢!
她說,阿華比她大幾歲,去掛職那年,孩子已經四、五歲了,但是,她卻和下麵的一位鎮委副書記好上了,回家吵著要離婚,事情鬧得很大。她問李向東,你也應該聽說這個事吧?
李向東點點頭。他當市政府秘書長的時候,確聽說有過這麼件事,一個掛職女幹部和某鎮委副書記關係曖昧,被那副書記的老婆堵在辦公室門裏了。組織上找那掛職女幹部談話,她卻一點不掩飾,並說她喜歡那個副書記,要離婚和那副書記結婚。她說,不是說婚姻自由嗎?結婚、離婚、再婚都是法律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