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煦暖的風不知何時從車簾外灌了進來。
蘇婺於外駕車,仍未察覺到裏頭的異常。
芙夌閑然的轉了個身:“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陳璿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若有利可圖,本公主自然願意。”
聞言,芙夌目中終於露出了笑意。
“但我憑什麼相信你,若來日我聽你所言卻什麼也得不到,我又該找誰算賬?”
“這個公主不必擔心。”芙夌從袖中將那顆水球取了出來,小蛇似乎方睡醒,懶懶的睜開小眼睛。
芙夌將陳璿的手拉過來,覆蓋在凹凸不平的水球麵上:“隻要對著斑月之神起誓,來日若有誰做不到所承諾之事,便被毒蛇纏滿全身吸血而亡!”
陳璿刹那一驚,忙把手抽離。
芙夌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說再度把她的手拽了過來,狠狠按住:“我芙夌來日若不能滿足公主殿下之願,甘願受死!”
陳璿平靜了半晌,才學著她道:“我陳璿來日若不聽從你的命令,甘願……甘願受死……”
話音一落,小蛇似乎受到了鼓動,忽然將身子從水球裏挪了出來,纏繞在陳璿手上,她尖叫一聲抖開了小蛇。芙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將小蛇拎回水球裏。
“公主殿下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與嵐兒成婚。第二件事,則是要替我留意玉屏卷的動靜。”
“玉屏卷?”陳璿不安的交疊雙手,“這是什麼?”
“是兩幅畫卷,一幅畫著落日,為日夕圖,一幅畫著銀月,為澹月圖。”芙夌道,“它現在就在你父皇手裏,你來日若能看見,留意便是。”
陳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忽然聽芙夌漫不經心說道:“隻是這樣一來,公主隻怕就得背叛您的父皇了。”
陳璿驀然冷笑:“從未忠於,何來背叛之說。他從未在意我的感受,我也……”
話未說完,猛地看到芙夌掌上憑空浮起一個紫色石匣,一束朱紫光芒從中迸出遙指車外駕車之人!
“這麼快,你就迫不及待的要找新的主人?”芙夌對著石盒說了一句,“我還從未遇見過心情這般急切之人,罷了,你想去便去,免得我再費心機替你尋落腳之處。”
那束光芒一閃,似乎是在回應她。在幾乎融入黑夜的清冷月色裏,朱紫光芒下一瞬便如閃電般鑽入蘇婺的身體。
蘇婺隻覺得腦袋一沉,仿佛有什麼東西紮了進來。
就在那一霎,不知因何,他眼前竟浮現出陌生的場景——廣袤山嶺間,少女策馬如飛,於一條泥濘的道路上肆意奔跑,她的笑容朗如皎月,令人一眼望去後再難以挪開視線……
“蘇婺!”陳璿遲疑的抬手,輕輕在他眼前晃了晃。
蘇婺猛然驚醒,卻不知何時已經身處皇城。
陳璿從車上躍下,目中閃過一絲狐疑,但很快消失不見:“你回去罷。”
蘇婺撓了撓頭:“遵……遵命。”他的眉目裏帶著與陳璿一樣的疑色,隻是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出到底哪兒奇怪。陳璿回到寢殿時,嫣兒已經急壞了。
“怎麼,難道慶娘娘派人過來了?”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心不在焉的扔到嫣兒手裏。嫣兒道:“那倒沒有……”
“那你著什麼急?”說著斜了嫣兒一眼。
嫣兒看得出她心緒不佳,小心翼翼的捧著玉牌:“奴婢實在擔心公主殿下的安危。”
陳璿靜默了片刻,往寢室走去,吩咐道:“明日早晨把玉牌還給慶娘娘,看在她借我玉牌讓我出宮的份上,我還是得好好謝謝她,嫣兒,記得備份厚禮。”
“是,”嫣兒輕聲道,“話說回來,慶娘娘似乎比景貴妃好相處,若公主殿下是去求景貴妃拿玉牌,肯定拿不到。”
“景素歡與我合不來是因她知道我出宮便會去找景青玉,她一向不喜歡我如此。”陳璿一麵取下耳墜,“大淮王朝有多少人巴不得娶我成為駙馬沾皇室的光,然而景素歡卻例外,她鐵了心不讓我嫁入景家……”
嫣兒在一旁附和:“說的是,娶公主的人多了去了,陸桑少主不就是……”
“就寢!”她厲聲打斷侍女的話,衣袍未寬便倒在了床榻上。
2、
夜雖已深。但景貴妃所住的謙雲宮中仍舊燈火明亮。她正倚著皇帝,閉起雙眼聽他道:“天官說,四日之後星入太微,天降喜運,是祭祀天神的最好時機。朕近幾日政務繁忙,未來得及囑咐你,這幾日,有勞你安排祭祀一事。”
景素歡聽到此抬目看他:“為何突然間要進行祭祀?往年不是過節時才會……”
皇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厲聲:“這是皇族的祭祀,等太子大婚之後,由太子妃主持祭典,。”
景素歡微微一顫:“是,隻是臣不知,此次祭祀事宜準備是否同往時一樣?”
“朕已將巫女接入宮中,明日朕會派人把她給你送過來,她自會輔助你。”皇帝俯身過去抱緊她,眸色轉瞬冷下,“景貴妃可要記住朕的話,此乃皇族祭典,無關人等就不必要讓他知道了。”
“是!”景素歡低低應了一聲,麵容十分沉鬱。
這時。
送蕭靈玥入宮的轎輦方從玄門進入。
侍衛眼見這並不是屬於宮中的車輦,旋即拔刀攔下:“何人敢闖皇宮!?”
車內的人緩緩掀起圍簾,陳浚坐在車輦裏,一言未發。然而那雙含著冰霜的眼睛已能震懾住他們。
無需請旨便可入宮——這是懷瑞王的特權。
侍衛收起佩刀,立刻往後一退,欲跪地行禮,卻被陳浚揮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