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是個滿月之夜。
透過林子稀疏的枝椏,能將皎月的輪廓看的十分清晰。
斑駁的光線飛快的劃過蕭鈺的眉眼,她心頭沒來由的一痛,而此時,她仍然很清楚身後的人是誰。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畔,揮之不去。
“你怎麼……”蕭鈺忍著痛意,問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陳浚深蹙著眉,不發一言。
行了片刻後,他抱她下馬,轉瞬躍上了另一匹良駒,神色冷漠的拽緊她飛馳進障林深處。
“你要帶我去哪裏?”蕭鈺急得問道。陳浚凝視著前方,刻意不回答她。他輕車熟路的穿過密林,甚至清楚每一棵樹占據的麵積。
蕭鈺問他幾遍後語氣漸漸弱下,他才想起她身上有傷:“怎麼,這幾日一點好轉都沒有?”
此時,反倒是她閉著眼睛不回答。
以為她心中有怨,陳浚抬手握住她的柔荑,柔聲道:“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
他不再像是一個萬軍統帥,而隻如一位對愛慕之人心有愧意的貴公子,束在發上的玉冠輝映著月色,清冷如人。他將她擁緊了些,垂目看著她的眉梢:“鈺兒,我寧可那一劍落在我身上,那一日是我不對。”
“不對什麼?”懷裏的人忽然冷冷說道。
陳浚一震,頃刻,蕭鈺睜開眼睛盯著他神情詭異:“你隻要活著,便是不對!”
“鈺兒!”他驚喝一聲,側身躲過她猛然向後襲來的一掌。疾風掠過耳畔,蕭鈺仿佛變了個人,又一掌迅速的擊在他肩上。陳浚措不及防,失神之際被她攻下馬來。一個翻滾後,陳浚掠身而起,迎向騰空躍來的少女。
“你必須死!”
她眼裏帶著殺意,手裏握著短刀刺來,招招要他性命。
“你是誰?”陳浚拔下腰際的佩劍,架住她刺來的刀鋒,問道,“你不是鈺兒,你是誰?”
朦朧靜謐的夜裏,隻有刀劍交錯與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少女的眼睛出奇的明亮,他盯著看了片刻,又是一驚。那雙眼睛竟忽的變為重瞳,在密樹覆蓋暗沉的障林裏顯得分外詭異。而此刻閃爍微光的那一雙瞳孔,明是曆盡滄桑看盡塵世,帶著必死之意緊緊的鎖住了他。
“天魔,你必須死!”
少女忽然說道,手裏的短刀隨她一語脫手掠出,陳浚隻覺得手腕上的力度瞬的一輕,再度回神時,短刀已刺到胸前,然而它卻在半寸外停了下來,仿佛被什麼力量控製住憑空浮在半空。
她亦是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柄短刀,一時發怔。
“天魔要蘇醒了?攔不住了嗎……”少女恍然道,片刻伸手去奪他身上的包袱。
陳浚回過神來一劍朝她刺去。“你不是鈺兒!”他冷冷的看著一雙重瞳,攻勢毫不留情。劍芒吞吐著穿過少女的掌心,如一道迅疾的閃電,令人驚訝的是,利劍卻像透過空氣般毫無阻力。在沒入她手心時並未有一刻的停頓。他猛地一震,豈料手中的劍不受控製離手刺出。
他凝目循著飛出的佩劍看去,竟在她身後又看到了另一個她。
站在“她”身後一模一樣的少女,沒有重瞳,沒有殺氣,眼裏含著悲涼,正驚詫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