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兒順從的自樹上躍下,兩三步掠到阮夢蘭身側。
然而進屋那時,還是偏著腦袋將視線投向了離開的兩人。
蕭鈺被陳浚帶到庭院裏,他沉著臉還未發一言,反倒聽得蕭鈺嗤笑道:“不就是讓駙馬爺住在你隔壁,值得那麼大火氣?我知道你身份尊貴,不習慣跟別人住同一間小院,可阮府沒什麼下人,讓你們住一起不是方便照顧嘛?”
“這一點,你倒是跟煙離像得不得了!”陳浚冷哼一聲,忽的將她扯入懷中。她這份無論做什麼都冠冕堂皇的模樣,簡直與煙離如出一轍。
“陳浚,你放開!”蕭鈺被他緊緊圈住,動彈不得,聽他提起煙離,恍惚覺得他又是因為那女子才有這個舉動,頃刻張嘴怒罵,“你喜歡的是煙離,何必糾纏我。”
他猝然縱聲一笑,卻更把目中的陰沉襯得可怖:“糾纏你?蕭鈺!你竟認為我在糾纏你?”
他早已不想再將這份戀慕隱忍不說,特別是看到蕭鈺與芙嵐對視的那一刻,心中騰升的怒意根本無法抑製。他的命運不該是這樣,他是大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者,他想要什麼不是信手拈來。為何,偏偏她們……他不認命!他怎會輕易認命!如若那樣,他也不可能走得到今日這一步!
然而話一入耳,蕭鈺竟輕笑一聲,旋即抬目死死盯住了那雙投出寒光的眼睛:“你若不是糾纏,為何不讓我回西南郡!為何逼著我待在你身邊?為何……將我囚禁在此!”
囚禁?
陳浚冷笑,輕而易舉的空出一隻手將她細弱的手腕扣在掌心:“對,我就是要囚禁你!”
否則……你也會同她一樣,離開了便不會再回來。直到死的的那一天,踏著屍骨歸來,卻是生離死別。
但這樣的話,早已悶在他的胸腔發爛,他不知該怎麼吐出口,也不願說起。隻能任它浮在心底,打撈不起,亦無法沉下去。
“因為曾經失去過,所以你再也不敢麵對失去?”平日大大咧咧、似乎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少女忽然換了一種冷肅的語氣,“可是宿命裏,哪會隻有得到,而不失去呢?”
反正她這一生中,恐怕都要活在“失去”中了,失去父母,失去西南王府,甚至,還會失去姐姐,失去這一顆竟不屬於她的心。
仿佛被她一語擊中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觸,擁著她的雙手微微一顫,但也僅是瞬間,他便又擁緊了她:“不,在我成為懷瑞王的那一天,我就告訴過自己,隻能得到,不能失去!”
蕭鈺一怔,正要辯駁。
耳邊卻忽然有一片溫熱襲來。
“陳浚,你……”
蕭鈺雙手被他縛住,隻能任由他的唇瓣落在耳朵上。然而,一吻隻如蜻蜓點水般從她耳上掠過。隨後停在了她烏黑的發髻上。她想動彈,可他將纏在她腰際上的手移了上來,死死把她的腦袋扣住。
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華貴柔軟的布料揉的她的皮膚癢癢的,蕭鈺不由得動了動,轉眼看到陳浚頸上詭異盤亙著的幾絲暗沉,猝然想到了那個“三日期限”!
天魔?這樣一個可怕的名號,真的落在了將自己擁入懷中的這個人身上?
她雖然不喜歡陳浚,但說實在的,她就算恨他,卻也不希望他成為她的敵人。
更不希望賀樓族多他這樣一個勁敵。懷瑞王向來陰狠,鮮少會有人是他的對手,更別說已經沒落了的賀樓族。
“鈺兒,你記住,在今後的日子裏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放開我的手。”
在她感受到從他臉頰上滑落的淚滴時,同時聽到了這一句鄭重的囑咐。
然而蕭鈺卻並未將它記在心裏。她此刻的思緒,全然飄遠了。
今夜子時一過,便是三日期限的盡頭。
現下,不知太子那邊情況如何,但她若再不行動,恐怕就會錯失機會。
“護”說過,她隻能再困住天魔三日,換言之,便是她隻能在這個世上再存三日。倘若不在“護”消失之前把那些憋在心底的問題問清楚,她死也不會瞑目的。
在蕭鈺的記憶中,對廣袤天地的認知是從睦遠王宮開始。對於“護”那一番她來自江淮的話,她深感懷疑。十八年來,她第一次踏上臨海郡便是在一個月前,那還是因為姐姐的緣故。可在深深的懷疑過後,她卻又抑製不住好奇。驀然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有太多太多的謎,將她死死地纏住。甚至讓她以為,今夜子時過後,她再也不是擁有郡主身份的蕭鈺,至於未來如何,她卻又不敢去想。
溪兒一直杵在門外,目不轉睛的盯著樹影後相擁的兩人。
連阮夢蘭喊他的時候,平日能做出的迅速回應都被遠處吸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