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坐在銅鏡前,發現自己的有脖子側邊也有藕色的胎記。他摸了摸,覺得很陌生,但也沒有深想。
男人笑道:“每個小哥子都有的胎記,大家都想要個金色的,但是你看,大多還是普通的藕色。你也別想了,我們都沒那個命。”
福康安靜地聽著,一知半解。憋著問題在自己肚子裏使勁琢磨的樣子,倒是顯得乖巧。
“好了,跟我來。”男人牽著他的手往外走,“能自己走麼?”
福康點了點頭,男人放慢腳步,同他一起走出了屋子。
外頭正是日頭高照,福康想起在河邊的時候還是中午,自己原來已經睡一晚上了。他們正走著的是一棟木頭房子裏頭的二樓走廊,下去之後是掛了大大牌匾的大堂,地板上還鋪了毯子,踩著軟軟的很是舒服。
媒哥兒站在門外,旁邊停了兩頂轎子。男人把他帶出去,送進了其中一頂裏,關上了小小的木門。福康聽到了上鎖的聲音,他趴在小窗邊上,男人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隻聽轎夫一聲喊,轎子晃了兩下被抬了起來,福康連忙抓緊窗框,心裏頭也跟著轎子左右左右地開始了晃蕩,怎麼也回不到該放的地方。
福康從小就是個有點怯的人,也不是聰明的孩子。這也怪不得他,他自小就有個毛病偶爾會發作,院長說他那是自閉,一發病就隻懂得揉布團,不吃不喝也不睡,好幾天不出房門。他的腦子興許就是因為這個毛病給誤了。
於是,他到現在才覺察出不妥來。越想越怕,轎子裏黑沉沉的陰影也像鬼怪似的壓在他身上,他用腳踹門,用盡全力地嘶喊。但他喊不出聲啊,急得滿頭汗,隻得越發用力地踹門。
轎夫馬上就知道了動靜,把轎子擱下,喊停了前頭的人。
媒哥兒沒好氣地罵著話,打開小門,福康像頭小野獸似的衝了出去差點沒把人撞翻。可是沒跑出幾步遠他就被轎夫逮了回來。媒哥兒也是夠精的,淨朝衣服遮擋的地方掐,“要死人了,連個傻子都要跟我造反!嗯?讓你跑!讓你跑!”
福康哭著躲閃,太疼了,揮動拳頭要把人打退。可他現在是什麼身量?骨瘦如柴的小孩子,兩根胳膊搭一塊也不夠人家一根指頭粗。倒是惹得媒哥兒更氣了,下手往死裏發狠。
福康幾次三番往旁邊逃,都被轎夫給圍了回來,跟趕雞仔似的。最後他隻能抱著頭蹲下,等媒哥兒氣消了才被重新拎回小轎子裏頭。這回,是連唯一的小木窗都被鎖起來了。
之後的事他就算是被蒙在鼓裏的,到了夜晚也沒被放出來。隻有人從小窗口裏給他扔了個冷饅頭。饅頭砸在他頭上,又掉了地,他不嫌棄地撿起來吹掉灰塵,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著。
送饅頭的人走出幾步就停下了,“哎,小李,今晚又是你守門啊?”
另一個人的腳步聲走近,回道:“可不是嘛,老徐家的孩子發熱了,我幫忙替一下沒事。這頂轎子怎麼回事?”
送饅頭的人嗤笑道:“還有什麼,不就是給那掃把星準備的親事咯。”
那人尷尬道:“這樣啊……那小子不是才十五歲麼,按理說十六後才能娶正房的啊,遲一點的十八成年禮之後成親的都大有人在。”
送饅頭的道:“小李你是多久沒出街了?朝廷走漏的風聲早傳遍大街小巷啦,早些年瘟疫不是沒了好多人麼,上頭想了個辦法,就說但凡本家滿十六的小子娶正房都給獎賞。一般人嘛,賞些銀兩就夠高興的了。可我們雷家不同那些普通人家,當家的去疏通疏通,縣官大人就同意了到時候會給我們分土地。”
小李納悶道:“這……我還沒明白。”
送饅頭的沒好氣道:“你真夠鈍的,雷家本家裏還有誰沒娶親的?正房主子兩位公子早早就把好事辦了,不就隻剩下那個掃把星了麼。我家正房阿大實在是心善,容得下那兩賤人住雷家的地,現在到他們報答的時候了。縣官大人說了,那個掃把星哪怕隻是領個新抱子,他也能把地分下來給我們。”
小李恍然,又疑問,“這分到的地算那小子的還是算雷家當家的?”
送饅頭的道:“小子的命都是當家的和正房阿大施舍的,哪裏有得他們矯情!”
福康聽著這小話,木窗突然就被掀了起來,燈籠和一人臉湊近來,“當新抱子他這樣子也太大了點。”聽聲音就是那小李。
木窗被另個人壓下,鎖了起來,“那掃把星都十五了,如果找還沒斷奶的給他,都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圓房。早日行了圓房禮,這分下來的地才算袋袋平安,又沒大規矩說不許新抱子大過十歲,看著差不多的就是了。走啦,別聚在這了,我隻是來送個飯。你也趕緊上工去。”
人聲漸遠,福康仍舊慢慢地啃著那個難咽的饅頭,身體有點哆嗦。
後生富農11_後生富農全文免費閱讀_1第一章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