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簷下落雨成簾,即使是春天,也難免泛上寒意,寧遠看了一眼,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七哥,今年雨下得厲害,隻怕再過幾個月南方要有洪災。我曾聽到消息說,前年吳州的堤壩監造是七哥負責……”
“七弟想說什麼?”獻王神色驟然冷了下來,淡淡看著寧遠。
寧遠卻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戶部當年撥款七百萬兩白銀,敢問七哥用了多少在堤壩上?”
“這種事也輪得到你來問?”話一出口,獻王立刻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激,忙和緩了語氣,裝作語重心長,歎道:“七弟,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很多事不能簡簡單單非黑即白。像是修建堤壩這樣的大工程,其中涉及的關係錯綜複雜,層層利益,層層盤剝,真的到了實處,又怎會一分銀子不少?我身為皇子,手下有那麼多人替我辦事,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他們。其實也不光是我,在朝中為官的人,又有哪一個手裏是完全幹淨的?”
“七哥,我不是那個意思。”寧遠嘴唇牽動勉強擠出一絲笑,神態略顯疲憊,“我隻是擔心今年有洪禍發生,怕有人用吳州堤壩做文章。”
見寧遠隻是擔心自己,並非刻意質問,獻王臉上寒冰消融,又露出慈和親切的兄長關愛,“知道了,九弟不用掛懷這些雜事,仔細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我負責監造堤壩,雖然不可能做到分文不取,卻也不會放任手下過分行事。曆代堤壩修建都是大同小異,趕上洪澇之年,是上天降災,死些赤腳百姓不是很平常的事麼?況且吳州本來就是天府之地,土地肥美,百年也難得碰上洪災,九弟多慮了。”
“但願是我多想了。”寧遠隻好附和,送獻王離府後,掛在唇邊的笑卻一點點隱去,眼中隻剩下冷意。
“畫雨,叫人去太醫院,就說我身體不適,想要景太醫來給我看看。”寧遠吩咐。
“殿下,您身體又不舒服了?”畫雨之前看寧遠咳嗽,本來已經是心提到嗓子眼裏,如今見他又要召太醫,更是擔心得不行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寧遠,似是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
“放心,我沒事,大概隻是天氣涼了,招了些風寒。”寧遠安慰道。
莫辰一直藏在樹上,他輕易不願意見人類的那些兄弟,見獻王走了才跳下來撲到寧遠身上。
寧遠摸著莫辰身上被露水打濕的毛,抱著他進屋,在他腦袋上輕輕揉了兩把。莫辰揚起腦袋,湊過去舔了下他的嘴唇。寧遠忍不住露出笑容,戳戳他鼻尖,低聲道:“阿辰,一會兒我要將你送我的東西轉送給別人,你可不要出來鬧,要聽話,知道嗎?”
一聽說人類要將他送的東西送給別人,莫辰老大不樂意,心中莫名想要往外躥火,正要發作,卻見寧遠輕輕歎了口氣,眼中露出悲傷神色,於是他又心軟了下來,想要炸起來的毛也乖乖收好。
寧遠靠在軟榻上閉目休憩,似乎十分疲倦,莫辰也不再鬧他,輕輕跳到他肚子上,盤成一個團趴下來,和他一起躺著。
窗外依舊細雨綿綿,打濕了紗窗,淅淅瀝瀝,更顯室內安寧,靜若水墨,隻偶爾有狐狸的耳朵微微動一下,才知這並不是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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