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似乎早就應該習慣寧遠的離開,可是卻沒有哪一次令他如此痛徹心扉,大概因為如今有了人的體驗,又或許是與寧遠有過肌膚之親,讓他更加懂得愛為何物,因此這疼痛也變得更加錐心刺骨。
“哼,臭小子已經死了,現在就送這狐妖陪他上路!”捉妖師們摩拳擦掌,準備以狐妖的死,來了斷這場慘烈爭鬥。
莫辰身體虛弱乏力,不得不舍棄寧遠的身體,然而還是被打得無力返還,險象叢生,直到被逼至死角,迎麵看到那頭戴金箍之人向自己揮起大刀,才猛然想起酒宴之中曾與這人攀談過,知道他是焰刀盟的副盟主,於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點明了他的門派名號以及所任職位,甚至連姓名也說了出來。
所謂人多勢眾,有些時候之所以會那麼無所顧忌,完全是因為個體隱於群體之中,便好像隱於蟻群中的一小隻螞蟻,拉幫結隊能啃光一頭壯牛,而不用擔心被那壯牛盯上,獨獨報複在自己身上。
而此時這些捉妖師,有何嚐不像是聚群行動的螞蟻?不管對手如何強大,隻需躲在“眾人”這張擋箭牌的背後,你一刀我一劍,好像自己真的悍勇無匹。殊不知,若是真的點名道姓揪出某一個,恐怕便會因為諸多權衡,而立刻變成畏首畏尾的懦夫。
打群架的時候,千萬別讓被揍的那個盯住你的眼睛。這是一條真理。
頭戴金箍的男人冷不防一下被莫辰揭了老底,動作稍微遲疑,那柄雪亮的大刀竟是沒有砍下去。
莫辰天性聰慧,此時已經悟出這其中的道道,當即連點數人,將自己在酒宴中套得的情報都用了出來,你家中有幾房親族,他老小如今又在何處,這人門中有多少子弟,那人心中牽掛又是何事。
眼見麵前這些捉妖師臉色變了又變,莫辰舔舔破裂流血的嘴唇,咧開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我從沒有害過你們,你們卻要殺我,抽我的骨,扒我的皮。嗬嗬,除非你們今日有本事令我妖元覆滅,神念不存,否則,我必定在死後舍棄輪回,化為妖鬼,屠你們滿門,殺你們全族!找你們一個一個算賬,讓你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番話說得狠絕淩厲,再加上莫辰那絕境之下爆發出的氣場,果真將一眾鎮住。他們麵麵相覷,知道凝丹期妖獸的妖元,就連那些身具靈根的修仙者都不一定能對付得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凡人捉妖師?隻要這狐妖的妖元不滅,日後找到合適的軀體,恢複了修為,再找上門來複仇,他們可不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
隻是,如今已經把這妖狐得罪了,就算不將其斬殺,等他幾個時辰之後恢複妖力,照樣會將他們生吞活剝!猶豫權衡,眾人進退兩難,因莫辰放了狠話,一時間倒也沒有人敢真的上前補那最後一刀。
“不過是一隻小小凝丹期妖狐,滅了你的妖元,又有何妨?”
就在局麵僵持不下之時,忽然一道悠悠聲音飄來,眾人循聲望去,見這說話之人正是那黃臉男人,隻是此時他的聲音比之前輕細不少,唇邊噙著淺笑,悠悠走來。
這些成日在死亡邊緣遊走的捉妖師,天生便對危險有靈敏的嗅覺,雖然這黃臉男人之前看不出如何厲害,可是此時此刻,卻分明讓他們感覺到壓迫,於是紛紛自動向兩邊退開,給他讓出通路。
“諸位若是覺得為難,不如將這狐妖交給我,讓我將他帶走,如何?”
黃臉男人走到莫辰麵前,莫辰抬頭與之對視,隻見這人早已沒有了當初在沙漠之中的猥瑣奸險之相,一雙眸子極深,如兩汪看不見底的黑潭,陰冷又恐怖,與之對視片刻,竟會覺得神思恍惚,仿佛被魔性蠱惑。
“你是誰?”
黃臉男人笑而不答,雙臂驟然抬起,掌中冒出兩團黑氣。
周圍狂風大作,吹得眾人迷了眼。
這人是修仙者!
莫辰在黃臉男人抬手的一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靈力威壓,心中暗道不好,可身體卻無能為力,被那黃臉男人用黑氣化成的黑罩兜頭罩住,像被塞進一隻碩大的黑色半透明口袋,提到半空之中。
“修仙者!”
“這人是修仙者!”
諸人也被眼前場景震撼,紛紛跪拜,那嚇死了一半的平口城主和城主夫人也趕緊撲過來跪地磕頭。
“上仙!小民有眼不識上仙,之前多有怠慢。如今既然上仙肯紆尊降貴到我們這座小城,還請上仙發發慈悲,助我等除去城外的妖獸,我等若能逃得此劫,必然對上仙感恩戴德,立碑築廟,世世代代供奉香火……”
這平口城主絲毫沒有對黃臉男人之前虐殺自己的女兒表示不滿,反而一副奴顏媚骨,心心念念圍在平口城外的妖獸。
黃臉男人卻對城主的話充耳不聞,將莫辰抓住之後,右手食指轉著圈兒,往寧遠屍身方向輕輕一點,便有同樣的黑霧將其籠罩,也像裝口袋一樣裝了起來,然後縱身一躍,腳下浮起一片黑雲,竟是準備揚長而去!
“上仙!”平口城主還跪在地上,伸著一隻肥手絕望呼號。
然而本欲全速遁空而去的黃臉男人卻在半路碰上什麼東西,砰地一聲被撞得跌落回來。
天空紅光大盛,隨著黃臉男人那一撞,現出如碎蛋殼般的猙獰紋路,好像這天空被人以利器重重敲碎一般。
“想走?壞了本尊好事,又怎能讓你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