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親昨日摔了一跤,肚裏的娃娃沒了”,老婦人將孩子的衣服穿好,領著他坐在廚房內的木凳上,春末的清晨還是有些涼意的。
“啊?那俺怎麼做哥哥”,孩子的情緒如天氣般變化莫測,瞬間便起了風雲,嚎啕大哭起來。
“莫哭莫哭,沒了便沒了,以後乖孫還能當哥哥的”,剛要去生火的老婦放下柴火,抱起孩子晃悠,柔聲安慰道。
這是張家的大孫,老婦人視若眼珠子,整日守著,生怕他遭了一點傷害。
“真的?”孩子停下了哭泣。
“真的,奶奶叫春娘生,保準你以後做哥哥”,老婦人將孩子放在木凳上,轉頭去灶台旁生火做雞蛋羹。
“奶奶好,奶奶好”,孩子開心地鼓起手掌來。
他不知道做哥哥是什麼意思,但知道鄰居家的同齡孩子有了弟弟妹妹後,就神氣了許多。
院外,張鐵樹捧著木盆一直往河上遊走去,那裏有一條更加急湍的分叉支流。
半個時辰後,張鐵樹半蹲在河邊,左手搭在木盆邊沿,看著木盆裏黑黃的孩子,伸出右手將孩子身上的被角壓了壓,思緒不禁回到了昨日。
“俺回來了,看俺給你帶回了什麼”,張鐵樹開心地將手中抓著的山雞展示給站在院中收拾衣物的女子看。
聞聲,女子轉頭看向出聲的人,隻見女子麵容姣好,不似大多數的農家女子。
春花見自家男人一手拎著一隻灰撲撲的山雞,另一手拎著自己的衣物,衣物內明顯包裹著東西,柔聲地回道:“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這隻雞先養著,到時你生了之後給你補下身子”,張鐵樹將手中的衣物放在院中石桌上。
轉身蹲在一個角落,張鐵樹邊用草繩將雞的雙腳綁住,邊回道:“找到了一窩的鳥蛋,眼瞅著你的肚子七個月了,卻還是不大,這窩鳥蛋都要給你留著”。
春花眼眸含笑地聽著,倆人婚前從未見過,初時被父母賣給這個獵戶也是心有怨言,婚後見其待自己不錯,倆人感情日益親密,已生育了一子。
春花低眸,看向已挺起的肚子,她希望自己這胎是個女娃,兒女雙全,是多好的事。
由著他折騰收拾,春花捧著衣物正打算回屋,卻不料,餘光瞥見那隻山雞竟掙脫了草繩,突然向她這邊飛騰撲了過來。
受這一嚇,春花手上的衣物落了地,下意識地用手擋住自己的肚子,往後退了一步。
另一邊正清洗鳥蛋的張鐵樹反應極快,起身撲向山雞,一手將山雞砸向地上,卻聽見春花的痛叫聲。
轉頭一看,春花已被衣物勾倒在地,捧著肚子,眼神驚恐地看向自己的身下,那處正漫出絲絲血跡。
張鐵樹回神,聲音哽咽,低語道:“是爹爹沒照顧好你娘,如果你要怪,莫怪春花,怪俺吧”,語畢,放開了手。
木盆被河流打了個轉,隨即向另一邊飄去,濺起的水滴蹦向木盆內孩子的臉上。
女娃費力地睜開眼睛,霧蒙蒙一片,嘴唇顫抖著,無聲說出兩個字:“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