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給你的詛咒,滋味如何?你要力量,我便剝奪你驕傲的美麗,你要力量,我便讓你永墮黑暗不見天日。
仇恨於他,已經不那麼重要。至少到目前為止,一萬年後的今天,艾薩拉還活著,披著如蛆蟲般惡心的扭曲皮囊在海洋的最深處,生不如死。
世界於他,也不那麼重要。他深恨這個世界,卻因為愛她,在悠長的歲月裏,在艾澤拉斯的每個角落,守護著由她萌芽的文明。
即便是經曆過無數次背叛的現在,他身處正義與邪惡的夾縫中,仍舊拖著殘破的軀體,矢誌於此。
收回穿梭未來與過去進行預言和追思的目光,白光堙沒,他的瞳仁回到平常時候的死灰色彩。
將符文重劍狠狠插進雪地裏,他抬起雙手,卸下左邊的手套,迎著來自無盡之海中心大漩渦那帶著能量氣息的風,輕柔地如同撫摸她嬌嫩的臉龐。
這是他唯一能感覺到自己貼近她的方法。
雪花掛在裸露的慘白枯萎手臂之上,凝結出一層冰霜,零下數十度的低溫並不能給他帶來一絲傷害。因為那是一支沒有體溫的手,甚至比冰雪更冷。
漸漸的,手掌上凝結的冰霜淩亂了風中殘存的回憶。他慍怒地看一眼已經足以反射出陽光的左手,隨後水霧騰起,冰霜來不及變成水便被高溫直接氣化。
橘紅色的火係魔法能量就蔓延在左手的表皮之上,常人根本無法忍受高溫火焰的炙烤,可是他對於熾熱的感覺就像對寒冷一樣,相當遲鈍。
看著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圓戒,他不由地呆了。
這枚圓戒並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它隻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不鏽鋼戒指。不過卻是他曾經送給她的禮物,也是她留下的唯一遺物。
那個時候,他們還不曾來到這裏,甚至都不曾覺醒,隻是一對有了愛情卻沒有麵包的小情侶。
囊中羞澀的他掏出口袋裏僅剩的幾十塊錢買下這樣一枚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告訴她,我們的愛情會像不鏽鋼一樣不朽。從此,即便再炫麗的寶石,她也不曾入眼。
沒有什麼比家裏刮來的氣息拂過這枚戒指更能讓他緬懷。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年那場天地為之動容的永恒之井大爆炸中,她高高地立於雲上,爆發出世間最瑰麗的聖光,布施於她的每一個子民身上,抵擋住瘋狂肆虐的魔法亂流,為卡多雷精靈們的逃離爭取時間。
聖光,隻有當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因為超負荷施法將自己的軀體都化作聖光時,才意識到,這個自己曾經棄之如敝屐的小把戲,足以冠上神聖之名。
那一刻,他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隻諳於殺戮,卻無力為她分擔。
大地撕裂,天空變色,波濤怒吼,精靈四散,而聖光星星點點泯於人間。那雙他緊握著的為他撫平傷痛,賦予世間仁愛的她的手變得捉摸不住,如飛灰消弭無形,隻留下這枚戒指握在他的手中。
他能做的,隻剩下在無聲的淚水和悲號中,將小一號的戒指生生套進自己的手指。
血肉模糊的手指與他強有力跳動著卻已經崩碎的心相比,微不足道。
如今,不鏽鋼圓戒已經深深嵌進他無名指的皮肉之中。一萬年,戒指不朽,甚至與他融為一體。而她呢,依舊渺無音訊。
火焰依舊在他的左手上升騰,圓戒不停地吸收著熱量,變得紅彤彤如烙鐵一般,將周圍的皮肉燙得焦黑,冒出透著令人作嘔的肉香。
他沒有一絲顫抖,他甚至連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現在的他,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形態,不生不死,或者說半生半死。
你會嫌棄現在我的嗎?
無亂如何,我依舊沒有死,那麼你呢?
無論如何,我無法忍受當你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崩壞的世界。
無論如何,我將再一次捍衛這個令你珍愛並樂意付出所有的艾澤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