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驚,朝對方仔細打量。隻見這堵牆高五尺寬三尺大大的頭象南瓜,隻是沒分瓣。頭發稀疏雜亂,象秋後的荒草隻是沒落霜。掃帚眉大環眼,圓圓的鼻頭又大又亮,真是醜到了極處怪到了極處。看著這付尊容她更想笑了。
"喂!你是在笑我嗎?"那牆的聲音倒也宏亮。張燕大為驚奇,姐夫生得玉樹臨風,這廝卻似水缸成精。"喂!問你呢!你是不是在笑我長得醜?"她強忍住笑道:"這位大叔,你長得可算不上醜。往這裏一站簡直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一表人才"。說完趕快捂上了嘴。
胖漢麵露笑容道:"你這廝倒還有些眼光。不過風流什麼躺,一表什麼才那倒也說不上。"邊說邊走回自己坐位上。
他們這桌共五位,看上去全是江湖中人。為首的那位三十多歲,麵上有塊青斑倒還有些威風,他向張燕冷冷一瞥又向胖漢說道:"老三,咱們有要事在身可別節外生枝,說你幾回了你總不記著。"原來這位胖漢行三,他的乳名一定叫三胖或胖三什麼的。嗯,也許他從小並不胖而叫三蛋三禿什麼的也未可知。想到此張燕偷眼望去,發現他腦後赫然梳著一根驢尾細辮,長有尺餘還紮有紅繩。她覺得非常有趣,堂堂男子漢留這麼個東西真是奇哉怪也,應該給他剃掉。想到這裏就要下手,又恐他不願意,最後她拿定主意尋找機會乘其不備,辮子割下便溜之大吉。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那五人己經走了。張燕要跟上他們,飯也不吃了取出錢袋準備結賬,她認得這個錢袋是姐姐的,探手入內卻觸到一個紙折之物取出一看,上麵字體娟秀齊整,正是姐姐的字跡。這一定是重要的東西,也許是姐姐和姐夫之間的秘密。這可太好了,她滿心歡喜地展開一看,愣住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就象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原來是一封短信,隻見上麵寫道:燕兒,玩夠了,鬧夠了,便來找我。別惹事。下邊落款是個鳳字。她捏著信坐在那裏發愣,原來她路上的一切早在姐姐的眼裏隻是沒去道破,分明是在哄著她玩。
事情敗露令她雅興大掃,等她結了賬來到街上時那五個人早己不知去向,這更使她氣上加氣。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心裏頭死阿鳳壞阿鳳一步一罵,就象戲文裏踩著鼓點走。
她低著頭邊罵邊走差點撞到一棵樹,抬頭一看己經到了一座寺院門前。"山神古寺。"牌扁上斑斑駁駁油漆脫落,好不容易才辨認清楚。兩扇大門也很陳舊,看樣子香火不旺。她無精打采地坐在台階上,自怨自艾道:"還有什麼意思嘛,都被姐姐知道了。"過了好一會兒似乎寺院裏有動靜,她從門縫向裏一看立即興奮起來,原來那個胖漢正在裏麵,看來這辮子有得剪了,她跳將起來興衝衝地去尋客店。
營州是個不大的去處,遠不如江陵熱鬧。來這裏的人大都是做生意的,他們從中原販來瓷器.鐵器.布匹.紙張.茶葉,帶回這裏的藥材.山貨.皮毛等土產。數千裏的行程非常艱苦,加上世道不平,所以幹這行的會武功的漢子居多。
張燕走了兩家客店都沒有單間客房,繼續找下去又怕遇到姐姐。心想反正就一個晚上,出去剪趟辮子再多玩會兒,隨便有個地方靠會兒一宿就過去了。她生在南方不慣北方的寒冷,不然的話露宿山野乃是稀鬆平常之事。
店夥計領她來到一個大房間,南北對麵大通鋪可以擠下二十多人。中間地上有個大火盆,六七個窮漢圍著烤火取暖,天高地厚的談興正濃。她一進來話音立止,所有的目光都向她投來。
夥計道:"你看往這兒行嗎?"北麵通鋪的靠門處用木板隔了道牆形成個小單間,看上去也就三尺半寬。張燕無奈道:"湊和了吧,在這兒給我加個布簾。"夥計應聲去了。她隨身隻帶一個小包袱,裏麵是幾件換洗的內衣和常用的零星之物。隨手扔在裏麵便朝火盆走來,大家的目光也隨著她從外向裏移動。
張燕見大家都在注視自己笑道:"剛才我在外麵聽你們拉得挺熱鬧的,我一進來你你卻都不說了。"她嗓音清脆甜美分明是個姑娘,卻為何住到這裏?大大的皮帽遮住多半個臉,人們猜不出她是什麼人。
她摘下大皮帽扔到通鋪上,一頭秀發垂落下來,抬手輕撩露出麵容,人們眼前一亮似乎看到天上的明月。她眉清目秀肌膚細膩,紅紅的兩腮象熟透的蘋果。真不知誰修了好,使得天上仙女下凡。在這破爛不堪充滿渾濁氣息的房間裏,在這群粗笨壯漢之中,張燕的突然出現增添了幾許愉悅化去許多愁苦。
她脫下肥大的老羊皮襖露出一身合體的紫紅夾衫,胸前密排黑色連環扣,黑色緊腕黑色薄底快靴,加上腰間懸掛的寶劍更顯英秀無儔。在這苦寒之地人們所見到的女人大多是蓬頭垢麵,衣著臃腫破舊,滿口黃牙,講起話來粗聲大氣。人和人就是不一樣,這位姑娘不是名門之後便是官府千金,蓬門貧婦自是無法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