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湧暗碧落,邀君赴黃泉。此去不歸路,銀河落九天。
這裏沒有所謂的春夏秋冬,全年隻有一季。
不絕於耳的風裹挾著千年不散的陰冷在峽穀間狂嘯;無邊的肅殺籠罩四野……
這裏亦無白晝黑夜之分。
層層疊疊的雲霧肆意潑墨蔽天遮日,無盡的黑暗永駐天地。
這裏便是不歸穀,
武林四大絕地之首。
說是穀,還不如說是“淵”來得更恰切些。
因為“穀”不管如何深邃,終究見底;而“淵”則不同,雖萬丈亦不足以窺其深。
風起雲湧、暗無天日;壁立萬仞、飛鳥難渡;陰冷肅殺、草木凋零;
綜上,
穀如其名,這裏確乎便是生命的禁區,連飛鳥走獸都紛紛逃離;更遑論人類了。
但凡事總無絕對。
此刻,就在不歸穀陡峭直下崖壁的一處洞穴中,兩顆璀璨夜明珠的清輝,映照著兩張蒼白的臉。
依約是一老一幼——
年幼的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長得骨瘦如柴卻四肢修長端正靈秀;年長的卻是彎腰背駝皺紋深刻,儼然風燭殘年。
不知為何,二人皆是麵無血色,須發盡白。
“臨兒,今日進展如何?”
老者一邊熟練嫁接著手中的油筋藤,一邊雲淡風輕問道。
“攜帶下去的十根藤條都已經接好,隻是…仍未見底……”
少年抬眼望了望麵前的老者,歉疚之色溢於言表。
五年了,
除了吃喝拉撒睡,少年每天生活的日常便隻有這一件事——
日複一日地在飛流直下的飛瀑間往返,將嫁接好的藤條不斷向下接續……
而穀中無甲子,無以辨昏曉。
少年其實也並不確信是否便是五年,隻知道洞口邊的那排茅草青了又黃,黃了又青……已是五個輪回。
“不過想來應該快了,因為…孩兒依約聽到了水流衝擊聲……”
少年不置可否地補充了一句。
他實在不忍對麵的老者再次失望,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那雙混濁枯槁的眸子。
於是,下意識地低下頭,靜坐一旁,幫忙嫁接一地的油筋藤。
五年來,每一次精盡力疲爬回洞窟,老者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一聲問詢。
開始還好,少年毫無心理負擔尚能心安理得地據實以告。
可隨著次數的不斷累加,他才逐漸感受出那短短幾個字的份量。
到現在,早已不啻千鈞,沉沉地壓在少年心頭,令他呼吸唯艱。
“當真?!”
埋頭嫁接藤條的老者聞言突然抬頭,驀然伸出粗繭密布的右手一把抓住男孩的左臂,枯槁無光的雙目之中難得地射出一道精芒!
“如此,真是太好了!
算算日子,混沌冰蓮果成熟的日子也快到了。
如果此次錯過,可就要再等一甲子……”
舉重若輕說著,老者將目光徐徐移向洞外——
那裏,一道道飛流直下的瀑布,仿似高垂的重重珠簾阻隔了視線。
“不過,孩兒隻是依約聽到了一些聲響,不知是真是假……”
雖然左臂生疼,但男孩坦然受之。
心裏的壓力也似乎隨之輕了許多,視線遊移間小心翼翼補充了一句。
“應該錯不了。
此乃忘川飛瀑,雖川流不息卻聲息全無,隻待彙入往生之淵方有水花撞擊之聲。”
老者的語音驀然變得沙啞,但目光卻轉清亮。於是驀然鬆手,挺直了脊梁大步朝著洞窟裏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