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恒是個生活非常規律的人,從未像最近這樣犯糊塗。
連著幾天睡過頭上班遲到;忘記帶重要的工作文件中途折回來拿;工作時容易產生疲倦的感覺,開會一向專注的他竟然睡著了,旁邊的同事推了他好幾把才醒。晚上洗澡想在熱氣騰騰的浴室裏多呆一會兒,嗜熱慵倦。
或許是因為即將要結婚而最近又在同居,身體要適應另一種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狀態,因此會有一個備感倦怠的調整期。
遲恒開車回到同居的小家,天色早已黑下來。他今天沒做什麼要緊事,但還是感覺精神困乏。最近腰腹處又隱隱作痛,他覺得可能是後遺症發作,因而沒怎麼在意。今晚他還回了一趟本宅,晚餐很豐盛但他卻沒什麼胃口,但現在回來他又餓了。
冰箱裏有生雞蛋、水餃、三明治、水果還有啤酒。以前他一個人過的時候,冰箱永遠是空蕩蕩的。不過,遲恒不太想吃這些東西,他就開了一罐黑啤喝。
冰冷的液體滑下喉管,那種冷意像是能從體內沁出來,遲恒有點後悔喝這玩意了。他皺了皺眉,想去沙發上躺下來休息。經過餐桌邊時,被椅子絆了一下,在那一刹,不知怎麼的,一陣劇痛驟然從小腹處升起,讓措不及防的遲恒身體不受控地痙攣,額上冷汗直冒。
他一手扣著椅背,另一隻手捂著肚子,當即蹲了下去。
他張了張口,嚐試著喊了幾聲未婚夫的名字,可是沒有回應。臥室的門關著,燈亮著。但客廳裏的動靜卻沒有被裏麵的人聽到。
他想要站起來,可根本做不到。那陣劇烈的疼痛在他身體裏來回爆炸,像是有一隻鋼爪伸進體內,然後用力絞著整個腹腔。
那種詭異的疼痛竟一陣比一陣猛。
空曠的客廳裏,遲恒蹲在地上,緊緊捂住小腹,隻能壓抑地喘息,喉嚨裏根本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劇痛持續片刻,似乎終於稍有一絲緩解。
他用一隻手撐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另一隻手吃力扒著桌角,終於站起來,朝臥室方向走過去。
遲恒的手指終於觸到冰冷的金屬把手,他忍著痛竭力往下一轉,門卻沒有開。
臥室裏有人,但沒有動靜。
裏麵的人並沒有留意到門外的他。
遲恒隱隱約約地聽到陸銘衍說話的聲音,大概是正和誰通話。這幾日陸銘衍打電話都會遠遠地避開他,去臥室的陽台。
遲恒深吸一口氣,他在門前站定了片刻,最終隻是緩緩鬆開了搭著門柄的手指。
罷了,他一個大男人難不成要其他人陪著不成。
他轉過身,一步步往玄關處走去,抓起櫃台上的鑰匙和錢包,“砰”的一聲甩上門,徑自離開。
一個人頂著寒風打車去醫院,這是夜晚十點半。
陸銘衍放下手中的手機,在冰冷的夜風裏站了片刻後,這才打開陽台的門,再從臥室走出來。他發現客廳裏竟空無一人。
他皺了皺眉,拿手機撥通了遲恒的電話,但突兀的鈴聲卻是在室內響起的,他循著聲音走過去一看,遲恒的包扔在地上,手機在裏麵響個不停。
可是人呢?
遲恒坐上車,安安靜靜地靠在後座,小腹的疼痛終於比方才減輕了很多,他用手輕輕按了按,那裏還殘留麻痛感。
興許隻是後遺症又發作。
他的腰腹部有傷,因為兩年前他幫陸銘衍擋了一次車禍,幸好並不嚴重。胯骨折了,萬幸沒傷到脊椎,否則很可能直接癱成一個植物人,哪能像現在這樣活得好好的。他的後遺症就是腰腹部疼痛,並不經常發作,但發作起來簡直痛得要命。而這一次距離上一次發作時間,似乎隔了半年多……
醫院到了。因為是工作日的晚上,排隊的人不很多,遲恒很快就掛到號,窗口裏遞出來一張輸液單,裏麵戴口罩的醫生又囑咐一句,“再去抽個血。”
遲恒先去排隊抽血化驗,等結果出來要一兩個小時。抽完血之後,他靠在候診廳的椅子上掛輸液。
他在生物研究所工作雖說不懂醫術,但看到輸液單子上寫著“並發炎症”,心裏還是難免疑惑了下。
怎麼會有炎症?還並發?難道是腰腹的後遺症惡化?遲恒想到幾天前的種種奇怪症狀,深深地蹙起眉頭,心裏有些毛毛的。
十一點一刻,他終於拿到自己的化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