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和暖的春風下,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本是踏春郊遊的好時機,卻被接二連三的戰敗消息蒙上了一層陰影,隨時撕裂一道口子,擇人而噬。
連天真的幼童從父母憂心忡忡的臉上,都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口糧一日比一日少,官兵來村裏征糧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死亡的陰影低得仿佛一伸手便能觸到,似一張黑色的巨網鋪在一望無垠的碧空下。風一吹動,害怕,驚惶,恐懼,死氣……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把災難留下,自己卻不露痕跡。
南宮燁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動手修葺破壞嚴重的竹籬笆,南宮禎蹲在邊上,不時地打打下手,打發這無聊的日子。
撲棱一聲。
南宮禎豁然起身,連跳了兩三步,猛地撲到潔白的鴿子上,一抓到鴿子,他急衝衝地從係在鴿子腳邊的竹筒裏取出密信,迫不急待地想要看密信上寫了什麼。
小十七和紫蘭以及他們的寶貝女兒,早已被南宮燁打發回帝京探聽消息,此刻,整個南朝恐怕隻有帝京才算安全之地吧!
南宮禎對著這張小小的紅箋發愣,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身後伸過一隻手來,輕而易舉地拿走南宮禎手上的密信,南宮燁隻看了一眼,便眉頭緊鎖,神情悒鬱。
這是一封很普通的問候信,若不是南宮燁和小十七經常玩文字遊戲,也許不是那麼快發現這封信隱含的秘密。
南宮燁來來回回地讀了三遍,才琢磨出一句駭人聽聞的話:聖上病危,京中有變。
“禎兒,快來看看歐爺爺給你帶來了什麼?”
不知何時來的歐陽正笑盈盈地立在籬笆入口處,舉了舉手中的鳥籠子,南宮禎像遇到了寶貝一樣,一陣風似的衝到歐陽麵前,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在籠子裏上下撲棱的珍鳥。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鳥兒,鳥的羽毛五彩繽紛,在春日午後,溫柔的陽光輕輕拂過它的身子,珍鳥美麗的身形益發絢麗迷人。
歐陽將鳥籠子遞給南宮禎,南宮禎乖覺地接過,再怎麼說歐陽在南宮禎這兒還是有三分威信的。
歐陽慈祥的目光落在南宮禎的麵上,他仿佛從南宮禎童稚的臉上,看到了童年的南宮燁,善良的南宮燁放飛了手中的珍鳥,任那美麗的珍鳥,自由翱翔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不受人世俗事羈絆,它隻是一隻單純的鳥兒。
珍鳥一飛衝天,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就往不知名的前方飛去,越來越遠的小黑點,隻是天空的匆匆過客。
“禎兒,你為何放了它?”歐陽詫異地望著幼小的南宮禎,慈祥的眉目中滿含讚許之意,他對南宮禎流露的善良舉動感到莫名的欣慰,也許他也一直未變。
“小鳥呆在籠子裏飛不起來,身為鳥兒有了翅膀,卻不能飛翔,就好比有人綁了我們的手腳,不讓我們活動自如,過這樣的日子,多麼可憐。”南宮禎揚聲道。
“好兒子。”南宮燁讚道,他拍了拍南宮禎的肩頭,滿臉欣慰,“歐爺爺來了,還不把他迎進門。”
南宮禎在前引導,南宮燁和歐陽邊走邊話家常,步入中堂後,左思思迎了出來,她斟了兩杯茶,用眼神示意南宮禎端過去,南宮禎心領神會,機靈地遞給南宮燁一杯茶,再給歐陽一杯。
南宮禎在南宮燁身邊磨磨蹭蹭了一會兒,左思思一把扯過南宮禎,拉他拐過堂屋,好讓南宮燁和歐陽聊會兒天。
左思思望向堆積山頭的雲朵,那濃得化不開的雲朵,似要壓垮堅硬的山石,她低歎一聲,這天怕是要變了。
月上柳梢頭,清冷的月華照在溪水上瑩瑩發光,往日常能聽在溪水岸邊聽到男女對唱情歌的甜蜜場麵,今夜也不複存在,溪水邊再也沒有熱情歡歌的青年男女,隻徒留皎潔的月光在溪水上徘徊。
左思思坐在燈下縫補著南宮燁的衣袍,一針一線,細細密密,不善女紅的她終於補了個蹩腳的補丁。
“娘……娘,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南宮禎興衝衝地奔進內室,雙手舉起手中的魅影劍,對著左思思笑得一臉燦爛。
左思思怔怔地看了看南宮禎手中的魅影劍,和他小臉上透露出的喜悅之氣,果然是南宮燁的兒子,一碰到魅影劍便愛不釋手。
南宮禎在左思思驚異的眼神中,拔出魅影劍,在左思思麵前大肆賣弄一番,揮著魅影劍到處跑,自編自創的動作別有一番看頭。
恍惚中她對上了南宮禎明澈的雙眸,天真的眸瞳中閃過一絲期待和興奮。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款步走至南宮禎身前五步處,南宮禎興致勃勃地揮舞著魅影劍,迎上左思思心不在焉的雙眸,他頓了頓,跑到左思思身側,仰起頭,關心道:“娘,是不喜歡我弄父親的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