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知道老奴不是這意思。”李公公泫然欲泣,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一抹紅,黯淡無光的眸子燃起星星之光,看得錢太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不到老辣的李公公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麵。
“太後娘娘,太子的人馬衝破了最後的防線,正朝長明宮衝過來,您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禁衛軍都指揮使方元良渾身浴血地滾到殿前,誠惶誠恐地抬眸凝望著巋然不動的錢太後,半日不見,鐵骨錚錚的男子滿臉疲憊,血性的麵上潛藏著忠心耿耿。
“笑話,哀家生是先帝的人,死亦是先帝的鬼,區區一廢太子,哀家難不成要抱頭鼠竄,一輩子都生活在恐懼之中。”錢太後唇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譏笑,那一抹譏笑刺入方元良眼中,有著異樣的痛楚。
失血過多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內心的疲憊,健壯的身軀轟然倒塌,李公公急忙奔到方元良身前,顫巍巍地扶起他,拉著他的手,喃喃說道:“方元良,方元良,你醒醒啊,你快醒來。”
李公公哭啞了嗓音,方元良也隻是強撐著一口氣,睜著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瞪著頭頂的雕梁畫棟,有氣無力地說道:“李公公,我先……我先去了。”
李公公慢慢地闔上方元良的雙眸,忽然生出兔死狐悲的悲哀,他大叫一聲,抱著方元良的身軀痛哭不止。
恢弘的大殿內隻餘李公公淒慘慘的哭聲,守護錢太後的十二名侍衛悚然動容,不禁掩麵流淚,死亡的陰影在這間大殿彌漫,生生地扼住人的脖頸,直教人喘不過氣來。
耳裏嗡嗡嗡,殿外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被隔絕,任殿外發生天翻地覆的宮廷政變,血流成河的慘象,殿內隻是流淌悲傷的淚水。
咄的一聲。
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飛向錢太後的麵門,錢太後身子微側,利箭堪堪擦過她的肩頭,射入身後的珠簾,泠泠有聲,殿內頓時寂靜,靜得連利箭掉落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辨,似人發出的無可奈何的歎息聲。
李公公驚魂未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支利箭消失的方向,等回過神來時,恰好看入身穿黃金鎖子甲的衛琛冰寒的眸子,幽黑帶藍的眸子戾氣大盛,李公公扔下方元良的屍身,連滾帶爬地逃離衛琛的眼角餘光,畏畏縮縮地躲到十二名侍衛身後。
這一幕看在衛琛眼裏,多麼可笑,沒麼愚蠢,都到這時候了,才曉得害怕。衛琛饒有興致地望住失張失智的李公公,嘲笑道:“李公公,多日不見,你還是這麼不長見識,窩窩囊囊的樣子,像極了過街老鼠,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麼樣的人跟著什麼樣的主子,本太子手下若是有這麼丟人的手下,早就羞得無地自容。”
“你大張旗鼓千辛萬苦地打入皇宮,就是為了指桑罵槐,在哀家賣弄你的口舌?”錢氏以太後的莊嚴迎視意氣風發的衛琛,話語裏的輕蔑和不屑一如從前,她從來都未將衛琛放在眼裏,即使此刻他率兵攻入皇宮,殺得錢氏兵馬哀嚎遍野,慘不忍睹,錢太後依然睥睨眾生,高高在上的端莊模樣深深地打擊了衛琛的熱血。
他隻覺得胸中憋著一口氣,沉鬱之氣壓得他無法吐納,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萬惡的錢太後,若不是她從小嚴厲管束他,告訴他這不行,那不行,處處約束他,常常冷不丁地嘲笑他,不動聲色地鄙視他,他又怎會到了二十七歲,仍然不敢逼視錢太後淩厲的眸光。
從什麼時候起,錢太後如影隨形,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總會感覺到背後有道淩厲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行差踏錯,那道目光似一把削鐵如泥的刀刃,一刀刀淩遲著他內心最膽小害怕的地方。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大大小小的傷疤都是她留下的痛。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方設法地克服內心的恐懼,他不能讓恨毒了他的錢太後毀滅自己。
就像現在,他明明很害怕與錢太後正麵對視,但為了擺脫內心的羈絆,不得不迎難而上,慨然麵對目光狠辣的錢太後。
“太後娘娘是老糊塗了,本太子回到自己的家趕走宵小之輩,是天經地義的事。至於太後娘娘罵兒臣,兒臣自然要聆聽教誨,不過,兒臣實在看不慣那些蛇鼠一窩之人,將好好的皇廷搞得烏煙瘴氣,臭氣熏天。”衛琛冷言冷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