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咋們趕緊逃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現在趁亂我們還能混出去,太後安排的馬車還在宮外等我們。”李若儀收拾了細軟,將包袱背在肩上,側著身子,眼睛不時地向外張望,“公主,衛太子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奶娘,姑姑呢?”芷蘭公主幽幽開口。
“太後她是寧死不屈,寧願站著死,也不願當逃犯。”李若儀唉聲歎氣,捶胸頓足,生生地為錢太後惋惜。
“她現在在哪裏?”芷蘭公主固執地追問。
“事到如今,她還能去哪裏?站在長明殿等著衛太子來興師問罪。”李若儀神色慌張,殿外衝天的喊殺聲和紛亂的腳步聲,似敲在心尖的鍾鼓聲,她心跳如雷,草木皆兵,一有人影從大殿門口晃過,她便如驚弓之鳥,弓著身子,伸長脖頸,心驚膽戰地望住那道道人影。
“姑姑不走,我也不走,奶娘你走吧!衛太子即便抓到了你,他也不會為難你的,反倒是我這個錢氏子弟,要想脫身而出,哪有那麼容易?我是個累贅,你不必為了將死之人付出你的性命。”芷蘭公主淡淡地說。
“公主……”李若儀泣不成聲,掩麵而泣,肩頭微微顫動。
芷蘭公主站起身子,緩緩地挪到殿門口,望著照亮了半邊天的火海,這場火似要燒透整個衛皇宮,那滔天大火****著朱簷碧瓦,嵯峨宮室籠在煙塵中,美輪美奐的宮室似真非真的展現在眼前。
宮苑裏到處都是跌跌撞撞的身影,失魂落魄的腳步聲,誰還會記得宮裏還有一位異性公主正茫然無措地眺望遠方。
兵敗如山倒,宮苑裏不少禁衛軍卸甲而逃,如狼似虎的太子人馬正朝人群密集處趕去。
芷蘭公主踱步走至軟榻前,手指撥弄著花架上的鮮花,若有所思。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年輕,切不可意氣行事,壞了自己的性命。”李若儀跺了跺腳,撲至芷蘭公主跟前,拉著她的手便往外走。
芷蘭公主心意已決,忽然生出蠻力,一把甩開李若儀的手,沉聲道:“奶娘,你不必多說,我已下了決定,絕無轉圜的餘地。”
“公主,你這是何苦呢!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而公主你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家國重擔無須你來挑,覆亡之際更不需要公主白白的犧牲性命!”李若儀娓娓道來,隻願能說動鐵了心的芷蘭公主,生命誠可貴,她怎能輕率的棄之不顧呢!
“我的性子奶娘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你還是趕緊逃吧!否則性命堪虞。”芷蘭公主背過身子,挺直肩背,繁複宮裝下的身軀纖弱之極,隨著身子的顫抖,腰間佩玉叮咚作響。
言之至此,李若儀多說無益,她恭恭敬敬地跪伏到地上,朝芷蘭公主磕了三個響頭,隨後,毅然離去。
芷蘭公主轉過身子,淚盈於睫,姣好的麵容上掛滿水晶珠子,一滴一滴的清淚從下巴濺落玉磚。她抬頭望著高高的屋梁,長歎一聲,發出最後的歎息聲。
她亦步亦趨,搬來一張圓凳子,腳踩凳子,將手中的白綾拋向懸梁,緩緩地打了一個結,認命地上吊自殺,凳子被她踢飛,觸地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她的身子在半空中飄飛,華貴衣衫彰顯著她的身份,她寧死也不要麵對衛氏的侮辱。
耳中脆響,山鳥的鳴唱聲不時地回蕩在狹小車廂內,淡金色的陽光照在人麵上暖暖酥酥的。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狐疑地看著四周,發覺自己躺在簡陋的馬車中,她大吃一驚,一張嘴,喉間火辣辣地疼,才吐出一個字,竟似要了她的命,喑啞之聲難聽極了。
她不由自主地撫上咽喉,摸到道道勒痕,她這才記起自己曾經抱著必死之心,上吊自殺。
如今,她身在動蕩的馬車中,難道有人救了她?這麼一想,她迫不及待地掀起車簾,和那雙熟悉的眸子撞了個正著。
“你……你救了我?”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難聽的嗓音使她羞於啟口,殘破的聲音想說出動聽的話語,是件多麼困難的事。
秦歆望著欲言又止的芷蘭公主,以為她是為了自己的嗓子而難過,心中多了一分愧疚,若是他早點趕到,若是他早點想到性情剛烈的芷蘭公主會做出這般決絕之事,他決不會在大明殿逗留許久,是他疏忽了,才釀成大錯。
兩人心中各有計較,回避著不看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