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穀上到山腰路邊,我發現山腰還有一條路,順著深深的山穀蜿蜒逶迤,下麵是深深的山穀,山穀和陡坡上也是梯田。順著這條山路,我走了過去,主要是為了拍攝梯田的照片。沒想到,走到一個山坡上哈尼族的小村莊。
在小村莊遊覽了一圈,回到公路邊,坐著一邊看梯田一邊等車。
這時候,來了兩個12歲左右的小男孩,一點也不認生,就好像見到家裏人一樣,左一口叔叔,右一口叔叔地叫,問我從哪裏來,到不到他們家裏去玩?
似乎是怕我一個人太孤獨太寂寞,他們在我身邊坐下來,陪我看梯田,看山,看雲。
然後,他們找我要鉛筆,我沒有帶鉛筆。他們又問我有沒有糖,我正好有糖,給他們每人一顆糖。吃完糖以後,他們又找我要東西吃,於是我給橘子,給話梅,給巧克力,給豆子,掏出了我旅行包中所有的路途零食……他們開心而滿足地吃著,一邊吃,一邊和我聊天。
和他們聊了一會,我知道其中一個男孩住在另一個男孩家裏,他爸爸出去打工去了,他媽媽不久前也去了。而另外一個男孩的爸爸也出去打工去了,隻有媽媽在家帶他們。他們告訴我,這個村裏麵的爸爸們幾乎都出去打工了,主要是建房子,當建築工人。
兩個山裏的孩子很乖,是那種令人心痛的純樸和純真,看到他們我就想到自己的女兒。他們不願白白地吃我的東西,這個說:“叔叔,再給我一顆糖,我給你背誦一首唐詩。”那個說:“叔叔,再給我一顆話梅,我給你朗誦一篇散文……”似乎必須顯示他們的學習成績好,才能對得起我給他們吃的東西。他們還關切地問了很多問題,有關於我的問題,也有關於我女兒的問題,問我的女兒在城裏是如何生活讀書的。
聊了半個多小時,車還沒有來,我一路上買的小吃幾乎全部都給他們吃完了,這時候又來了4個男孩,是他倆的同學。這4個男孩和他們一樣純樸,一起陪我坐著等車聊天。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我感到和這些男孩在一起,就和我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一樣自然而舒坦。
終於,車來了,是一輛簡陋的三輪拖拉機。拖拉機不到新街老縣城,隻到勝村,據司機說勝村有回老縣城的車。於是我別無選擇地上了這輛拖拉機。
當三輪拖拉機開動的時候,6個男孩一邊對我戀戀不舍地揮手喊“叔叔再見!”一邊在揚起的黃色灰塵中追趕我乘坐的拖拉機。其中兩個男孩追上了,用雙手緊緊地抓住後車廂尾部的鐵欄板,跟著飛跑。
拖拉機速度很快,這兩個男孩被帶動著腳已離地似乎隨風飄了起來,如不慎摔倒,我擔心發生意外。我對他們著急地大聲喊道:“快鬆手!危險!”
但他們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他們隻是用純淨如泉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我,似乎一旦和我離開淚水就會奔湧而出似的,他們的兩腿在車尾揚起的黃土中飛快交錯。他們一邊跑一邊用腳往上蹬,想爬到車上來。
我隻能對司機說:“開慢一點,太危險了,讓他們下去。”
司機稍微慢了一點,他們終於鬆手,在慣性中踉蹌著向前撲騰奔跑著,紅紅的臉,濕濕的眼睛,難舍難分的表情,還帶著純粹本真的羞澀模樣,此情此景,讓我的眼睛也濕潤了。
拖拉機轉過一個山口,這些淳樸的孩子們才從我濕潤的眼睛裏消失。這時候,我有些後悔沒有拿出相機來拍攝一張照片。但拍照片卻似乎又顯得矯情,或許反而是對孩子們純真情感的玷汙。
回到勝村,新開鎮的車還沒有來。我拿著相機到處拍照。這時候,一輛白色麵包車開過來,在我旁邊緩緩停下。司機是一個將近30歲的男子,有文化的模樣。我對他問道:“到不到新開鎮?”
他反問我:“你是來搞攝影的嗎?要不要攝影導遊?”
他說他是這裏的攝影導遊。我不是專門來搞攝影的,也不需要他導遊,我就是想自由行,有了導遊,反而不自由,再說,一個人包車包導遊費用肯定不低。
但我對他這種另類的職業和頭銜頗感興趣,便和他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