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散文卷(11)(1 / 3)

那天和朋友閑聊,談及我們單位正在減員分流,我麵臨下崗的威脅,精神壓力很大時,朋友說這是一個過程,等這個過程過了就好了。還說市場經濟是一個大熔爐,誰都得經過這個熔爐的熔煉,或遲或早,誰也躲不過去。

朋友最早也在一個國有單位工作,在計劃經濟的年代,他們單位也是個很好的單位,工資穩定不說,福利什麼的都很讓人羨慕。後來隨著改革的深人,一步一步走下坡路。先是發不全工資,後是大部分員工下崗,最後幹脆宣布破產了。朋友是第一批下崗的,再加上他們倆口子在一個單位,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朋友說那些天他覺得天都要掉下來了,先不說經濟上的困難,首先是他們夫妻倆的精神垮了。下崗的陰影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了他們的一切。現在想起來下崗就下崗了吧,又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但在當時就覺得沒臉見人了。兩人門都不敢出,整天呆在家裏短歎長籲,後來就是你怨我,我怨你,摔碟子硒碗鬧離婚。那時候,他都不想活了,死的心都有。

慢慢地,他們接受了下崗的現實。不管怎麼說,日子總得過,不為自己想,總得為孩子想啊!孩子正在上高中,學習成績又好,總不能眼看著讓綴學吧,於是夫妻倆開始張羅著找工作。

那些天,他們天天看報紙上的招工啟事。看見一條,就對照自己看能不能幹,這才發現在國營單位幹了這麼些年,自己除了看報紙喝茶空發議論說長道短之外一無所長,什麼都不會。後來,他在一家私人開的餐廳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那時候他才明白了什麼叫打工。一天要幹十幾個小時,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一雙手皴裂成了樹皮。在這以前他看過《北京人在紐約》裏王啟明洗碗的情景,當時感覺沒有什麼,自己幹時才感到那種苦和累的實實在在和不折不扣。累倒能夠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老板的居高臨下和頤指氣使,說訓就訓,說罵就罵。比起餐廳老板的野蠻,他覺得在單位時任何領導的批評哪怕是當時自己接受不了的嚴厲批評都是和風細雨。你想發作嗎?他立馬開除你。你不想幹了嗎?想幹的人多著呢。最可惡的是幹到頭還拖欠工資,往往都是白辛苦一場。那時候,他才真正感覺到了什麼叫市場經濟的嚴酷。妻子幫人家賣衣服,和他的情況差不多。那幾年,他什麼工作都幹過了:洗碗、賣菜、販西瓜、抱磚、推銷掛曆、傳銷、擺地攤……他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市場經濟就是市場經濟,硬碰硬,沒有一點溫文爾雅可言。徹底丟掉了幻想,也就不覺得委屈了。

後來,他妻子在幫人家賣衣服的過程中發現了一點門道。親戚借給了他們一點錢,他們在東部市場別人的鋪子門口租了一張折疊床開始賣衣服。由於他們從不欺騙人,賣的衣服貨真價實,漸漸地有了些固定客戶,先零售後批發,生意越做越好。幾年以後,他們已經是東部市場影響比較大的服裝批發戶了。

最後,朋友對我說,經過了市場經濟的磨礪,他才真正認識到離開了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實際上那種優哉遊哉的生活最終誰也過不下去,幹與不幹一個樣,幹多幹少一個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不管你呆的單位多好多穩定,最終也得經受市場的衝擊,這是不可逆轉的。何況計劃經濟的時代,越是穩定的單位受衝擊越厲害,人們對改革的承受力越脆弱。誰也不要抱幻想。誰抱的幻想越大,最終的失落就越大,被動的程度就越嚴重。早一天進人市場,往往早一天主動。“你今天的這種憂慮和精神壓力,並不說明真正下崗了就有多麼嚴重,而是你對改革的承受能力太差了,這一大半是因為你多少年養尊處優慣了……”

聽了朋友的話,再仔細地想一想,確確實實是這麼回事。真的是因為我對改革的承受力太差了。想想多少下崗職工,當初的情況比我要艱難多少倍,還不是一天一天堅持過來了嗎?改革,是一場天翻地覆的革命,任何人都必須麵對。隻有正視這一點,才能準確地把握自己,找準自己的位置,走過這段艱難的路。如果時時沉湎於“我過去怎麼怎麼了,今天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的懊惱之中,你就很難走出自己劃的思維樊籬。

誰都敢動你的奶酪,就看你自己怎麼看待奶酪。

鳴沙山上

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我們終於來到了鳴沙山下。

鳴沙山是巴丹吉林沙漠的邊緣,從下往上望,山並不太高。黃黃的沙子很隨意地堆積起來,很有些流線型的味道。那沙子很細,也很幹淨,非常均勻,捧在手裏會從指縫中迅速漏掉。鳴沙山腳下就是馳名中外的月牙泉,形似新月,清澈無比。沙漠與水源本來是對立的,而在這裏卻如此和諧地組合在一起,使你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鳴沙山看上去不高,但爬上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沙子很軟,一腳踩下去像踩在海綿上,用不上力,使你步步難行。

下麵爬上來了一位老太太,戴了一頂白色的太陽帽,皮膚白皙而細潤,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那一類人。她有些磕磕絆絆地往上爬,四肢並用,大汗淋漓。我饒有興致地看著老太太如何爬山。隻見她事倍功半,爬上一步,退下半步。沙漠上毒辣的太陽直曬在她的身上。沙子中似乎冒著熱氣,人像是放在蒸籠裏蒸。隻見她不時掏出手絹擦汗。不一會,她終於堅持不住了,隻好坐下來休息,從旅行袋裏取出礦泉水喝起來,一邊還大口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