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香原本並沒有對南方存著太深的執念,隻是蕭采這委屈的樣子,才讓她覺得心疼。她將蕭采身上披著的薄衫稍稍向上提了一提:“小姐也不必過於執念了,其實這北方挺好的,小姐上午還不是同我說起那煎包好吃嗎?”
蕭采已經不是小孩子,自然沒有那麼好哄,但是聽得出結香的寬慰之意,蕭采也還是笑了一笑,將原本快要流出的眼淚收了一收,點頭道:“的確,北方也是挺好的。”
結香知道她心中委屈,卻沒有什麼能夠安慰的話。
兩個人就此牽了手,一同走回房間裏去。時下尚未真正到北方的夏夜,雖然已經暖了,卻還是有些涼的,蕭采身體底子弱,結香一直便擔心著她的身體,給她披上了一件褙子。蕭采嫌熱,剛想要脫掉,一轉頭便看見了結香在星光底下熠熠閃亮的眼睛,終於還是默不作聲,披著褙子走進了房間。
結香給蕭采準備了一桶熱水,等她從外麵回來水溫正合適。蕭采將衣衫次第脫了,忽又想起上一回薛洲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便往四處望了一望,確定沒有旁人在以後,才放心地進桶中沐浴。水溫果然正合適,一身酸乏頓解,卻又不會太過傷神的熱度。蕭采在桶裏泡著,終於將一天的煩惱全部拋去,舒服得長歎了一聲。
白煙從身旁冒起,就像是身處在湯泉之間。蕭采將自己的全身都浸泡在熱水中,每一寸皮膚都漸漸變得粉紅通透起來。
蕭采想起曾經聽過的歌,便輕輕哼唱起來。
“青鯉來時遙聞春溪聲聲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發輕黃蕊。
待小暑悄過新梨漸垂,
來邀東鄰女伴擷果緩緩歸。
舊歲采得枝頭細雪,
今朝飄落胭脂梨葉,
輕挼草色二三入卷,
細呷春酒淡始覺甜。
依舊是偏愛枕驚鴻二字入夢的時節,
燭火惺忪卻可與她漫聊徹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隻得一人來解。
歲歲花藻簷下共將棠梨煎雪,
自總角至你我某日輾轉天邊。
天淡天青,宿雨沾襟,
一年一會信箋卻隻見寥寥數言。”
薛洲站在蕭采的屋頂上,這一次他一看見結香退了出去,便知道蕭采這是要準備沐浴了。他的臉上尚有些紅暈,上一次見到的軟玉溫香,還依稀映在他的腦海裏。他沒有想到,僅僅是在屋頂上站了片刻,便聽見了她的歌。
那是薛洲從未聽過的曲調,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和諧。她的聲音時而輕靈俏皮,時而又軟軟糯糯,尾音那幾道微微的顫幾乎要將薛洲的魂勾出來。他這樣聽著,隻覺得自己的心尖都在發癢,熱流隨著他的血液,漸漸在全身彌散開來,如同一劑滾燙的藥,從他的頭頂澆透全身。
薛洲一動不動,站在屋頂上聽她將整首歌唱完,一動不敢動,隻怕她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