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洲回到王府便將那一壺酒一飲而盡。他從未如此放縱自己,即便是在邊境打仗,寂寞孤獨,也斷斷不碰酒和美色。喝酒使人亂性,而美色……是因為他從未對任何一個除她之外的女子動心。多年的習慣,已成自然。他這一輩子,怕是也不會對旁的女人多看一眼。這件事早在救下棣棠的時候,他便已經認清了。
棣棠是他在戰場上撿回來的戰俘。當時她的身子已經是透支盡了,隻剩下虛弱的最後一口氣。他救她的時候,她便曾經說過,若是王爺不嫌棄,棣棠甘願為奴為婢。隻是他根本無心,即便是麵對如此美人,也提不起半點興趣來。
薛洲苦笑,對著月色又飲了一口。
人道是酒能解憂,他卻隻覺得愁上加愁。
王府中的老仆也是頭一回見著薛洲這個樣子,心中擔憂得很,卻也不敢上前去勸,隻得由著他這般不要命地喝。
差不多到了深夜薛洲才堪堪停下酒杯,搖搖晃晃地回到內室。他本就不喜有人貼身伺候著,室內空無一人,越發顯得冷落。薛洲的酒卻忽然醒了一般,望著這滿眼的空落,慢慢沉靜下來。他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閃現出許多畫麵。方才想得太多,卻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她的沉默。
如果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不喜歡”,那前麵那一段常常的沉默,又算是什麼?
薛洲忽然在黑暗中笑了起來,如同流淌在黑夜裏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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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的蕭采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露了陷,隻是傻傻躺在床上,想著方才他說過的話。夏夜的蟬鳴,將她的思緒又沉澱下來不少。她開始真正考慮起他所說的話來。
聖上看起來對父親很是器重,想必不會因為她的緣故去怪罪父親,若是她真的跟容洲走了……或許,也是不會招致太大的禍端的吧?
蕭采翻了個身,朝著床內側不安睡去,卻不知,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就會根深蒂固。那些考慮非但不會消減,反而會像燒不盡的野草,隻會越發拔節生長。甚至就在她的夢裏,也都出現了那些令她覺得極度向往的畫麵。內蒙古的草原,西藏的藍天,還有江南水田裏一望無垠的稻穀。她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些。
蕭采次日早晨起得很早,站在院子裏看著開得鮮豔的一缸蓮花。
蓮花才開不久,先前始終是一顆花苞,蕭采也不隻是什麼時候,竟在一夜之間,便全部張開,成了眼前這般漂亮的模樣。
蕭柳過了不久也起了,喝過由丫頭煮好的清涼潤肺的百合湯,便往蕭采的院子來。蕭采昨日便不知如何去勸說,今日見她主動過來,也是沒有想到。本以為因為薛澄的緣故,兩個人必定會疏遠一些,卻並沒有。蕭柳身後的大丫頭玉蕊跟著,得了蕭柳的示意之後,便將手裏的一小盅湯擱在了蕭采的石桌上。
玉蕊是玉簪的姐姐,這個名字也是蕭采聽說之後一並給改的。
蕭采瞧著桌上擺著的漂亮的碗,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看著蕭柳的臉,神色有些尷尬。
反倒是蕭柳笑了一笑,將下人們全都退散下去,才坐在了蕭采的身邊:“我昨日怎麼都睡不著,索性起身給姐姐熬湯。這是第一回做,不敢做太難的,隻熬了些綠豆白芸豆百合之類的食材,清熱的湯,姐姐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