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洲從蕭采派去的人那裏得了消息,恰好也準備去看看她,將容域的事情告訴她,也好打個預防針。是以當天夜裏,就穿著一身夜行衣,急匆匆出了門,直奔蕭采的小院子。蕭采也乖乖等在院子裏。現下已經不太熱,北方的夏天雖然燥熱,卻也並不像南方那樣要綿延好一陣子,現下下過幾場雨,夜裏已經涼快了許多。
薛洲輕巧落地,朝著她的方向而去。
“你來啦?”蕭采轉過去看他,眼睛裏看不分明是什麼情緒。“坐吧。”她手上拖著自己的木頭小方凳,往一邊挪了挪,示意薛洲也坐在自己一邊的小凳子上。
薛洲雖坐下了,卻比站著還要難受。小方凳低矮,姑娘家坐著正好,隻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坐在這樣小的凳子上麵,不免覺得全身都施展不開手腳,難受極了。但這又是她主動示好,他總不能夠太不識好歹,隻能這麼忍著,將就著。
倒是蕭采隨口聊了幾句,便察覺到他的姿勢有些奇怪,連忙笑道:“你去坐那邊兒吧!一個大男人,如何縮在這小方凳上,也是我欠考慮了。”
見她笑了,薛洲才急忙起身,坐在離她更接近的石凳上,口中還不忘與她逗趣:“早就該這麼說了,我故意在這兒等著呢,就等你什麼時候注意到!”
蕭采淡笑,頭偏向一邊:“我讓人給你送的信你看了吧?”
“看過了,”薛洲起初也覺得這件事果真是出乎意料,不過蕭采也在信中說了,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境況了,“柳柳這般,也算是沒了什麼傷心的事了,你我也能夠安心。隻是阿澄那裏,我還未同他說過。”
“與他有什麼好說的!任由他去吧!”蕭采至今提起薛澄仍是一肚子的火氣。雖然知道他也是處於孝心,要替自己的母妃找回公道,隻是如此聽不進去旁人的意見,又不管不顧傷了自己妹妹還耽誤了人家姑娘,她是著實不能原諒的。
“阿采,你也不能如此怪他。阿澄的事,我這幾日算是弄清楚了一些,因著他上回出城,打聽到了一些消息,這一次才會答應與陸家小姐結親。阿澄同我說過,陸家小姐的父親,乃是陸貴妃的族弟,下一代裏,隻有這一個女兒,陸家是要全部傳給姑娘的。到時候,他要探聽消息,必定會借助陸家私藏多年的卷宗,若是娶了陸家小姐,便能夠容易找出舒妃當年,究竟是為何而死。”薛洲眉心微蹙,當日薛澄告訴他這些的時候,他並不是不動心的,他查探容貴妃與舒妃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而今薛澄要用這樣的方法,雖然他心裏覺得不妥,卻也不能否認有其可取之處。
陸家畢竟是大家族,族中各件大事,全部清清楚楚記錄在卷宗內。若是能夠直接翻閱陸家一脈的卷宗,倒是比他全無目的地查找要少費不少精力。
蕭采卻忽然臉色一黑:“既然如此,若是換做你,也未嚐不會試一試?”
薛洲一聽她那冷嘲熱諷的語氣,便知道不妙了,連忙給蕭采賠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知道,人難免會想要走捷徑。這條路行不通,我卻也是知道的,雖然是捷徑,卻是不講良心的。”
蕭采心中仍然有氣:“你今日,莫不是替你四弟來說服我們蕭家的?將我妹妹嫁給你四弟做小可好?”
薛洲知道她這是氣話,心中卻還是有些不舒服,當即也拉下臉:“阿采,在你眼裏我便是這般的人了?你當真是半點不相信我?”
蕭采不知道她一句氣話,薛洲就這樣了,隻道是他的脾氣也是狗脾氣,半點不好。
兩個人俱是沉默著,僵持著,互相誰也不願意理會對方。
最後還是薛洲先低了頭:“好了好了,今日是來說正事的。怎麼就這樣吵起來了?阿采,你先將柳柳的情況,細細說與我聽聽?”
蕭采剜了他一眼,也不再置氣:“她唯獨想不起自己對薛澄的感情來了,記得卻是記得。”
薛洲從未聽過這樣的病症,一時間有些疑惑:“這是為何?”
蕭采在上一世倒是看過不少這樣的案例,心中大概有自己的猜測:“大夫說是她自己不願意想起來這些事,我想也是,人要保護自己,大抵也是本能,就像你說的,人要走捷徑,柳柳自己忘不了,便托著這次病了,徹徹底底將感情埋在了最深的記憶裏,不去挖它,是斷然不會自己再蹦出來的。”
她雖然說得帶些氣,薛洲卻算是聽明白了。
是病,又不是病。沒危險,救不好,醫不得。蓋因心病而起,漸漸變成了身體的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