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岑韻再如何也畢竟是個小姑娘,如今麵對著自己年幼時便喜歡著的人,他卻娶了妻。她與薛洲始終自稱為“我”,而那個女人卻是一口一個兒媳,一口一個長輩,就像一個接一個的耳光一般,扇在她的臉上。最可恨的是,薛洲竟然還看著她但笑不語。陸岑韻知曉薛洲性情淡漠,對女色從未動心,卻不知他竟有一日也能夠如此溫柔地看一個人。
陸岑韻輕咳一聲:“王爺與王妃到這宮中還未用過膳吧?本宮這裏有個小廚房,做的糕點倒也還算是不錯,不若先嚐一些墊一墊。微風,微雨,去廚房瞧一瞧,有沒有王爺喜愛的蒸酥酪……王妃,喜愛什麼口味?”陸岑韻狀似無意,卻處處顯示出與薛洲的親密來。蕭采明知那是為了讓她吃味,也畢竟還是心中不舒服。
蕭采淡淡一笑:“與夫君一樣便可。”
陸岑韻笑容淡了幾分,聲線毫不波動地吩咐了下去。微風微雨便立即去了小廚房。蕭采隱約瞧見陸岑韻的眼神,覺得必定不安什麼好心,果然不多時,微風便小跑回來,手中端著一碗蒸酥酪:“娘娘,今日隻得了這一碗,旁的作料都沒有了。”
陸岑韻有些吃驚,又是責怪的模樣:“這怎麼能行!王爺王妃都是本宮這裏難得來的貴客,現下竟連幾樣點心也做不出來嗎?”
陸岑韻此舉的意義便是要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開口製止,若是蕭采,那邊隻能自願吃虧,若是薛洲……陸岑韻怕是更加求之不得。隻是蕭采忽然起了壞心思,就是不願意開口,而是淡定閑坐著,等著陸岑韻接下去的好戲。薛洲也是眉眼帶笑,微微垂著頭,像是完全沒有注意陸岑韻那邊的動靜一般。
陸岑韻沒料到這一層,可如今說都說了,便不好收場了,隻能硬著頭皮,叫人去將廚房的丫鬟叫來。最後還是蕭采好心,未免無辜牽連才開了口:“娘娘不必動氣,這也是無法預料的事情,兒媳還不餓,便不用娘娘您的點心了。”
陸岑韻麵上雖然是萬般歉意,心中卻是一喜,不料薛洲卻忽然開口:“本王與阿采是夫妻,一碗便一碗,這有什麼。”
陸岑韻麵上還未保持多久的笑容徹底凝固,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薛洲喜潔的事,誰人不知,今日卻要與他的王妃共用一碗蒸酥酪?陸岑韻眼睛緊緊鎖著蕭采,目光就像是淬了毒一般。隻是蕭采並未看她,也沒看薛洲,隻是低著頭,不知在與誰暗暗較勁的模樣。薛洲從丫鬟手裏接過白瓷碗,先試了一小口,才淡笑:“阿采,嚐一嚐本王年幼時最喜愛的蒸酥酪,味道幾乎沒變,隻是本王現在不喜歡了。你若也不喜歡,用一口便擱著吧。”
薛洲手中的勺子直接遞到了蕭采跟前,搞得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起那陸氏方才的話,隻能張口吞下去。酥酪甜香,奶味濃鬱,隻不過……怕是當真隻有孩子才會喜愛這一類食物吧。這個陸岑韻,應當是多年不見薛洲了,心思竟然還這般單純淺薄,當真是可笑又可悲。
蕭采果真如薛洲所言,隻嚐過一口,便直言有些甜膩。薛洲便將瓷碗擱在一旁,看也不再去看了。
陸岑韻眼看著二人,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縫裏去。
薛洲卻狀似無意,忽然說起了一些家常事。陸岑韻聽著聽著,便不由得往那些童年趣事上麵靠,還看了一眼蕭采:“王妃怕是不知道王爺小時候的模樣,雖沒有現在這般英挺,卻也是儀表堂堂,也難怪小郡主幼年時便叫著嚷著整日跟著王爺了……”陸岑韻捂著嘴笑,看在蕭采的眼裏卻分外刺眼。
蕭采也迎著陸岑韻的話,笑了笑:“是啊,我都不記得他小時候的模樣了。”
陸岑韻雖然歡喜,卻也不至於喪失聽力。蕭采說的是“不記得”,而非“不知道”。怎麼,他們幼年的時候還曾經相遇過不曾?可是這蕭采明明是一直寄養在南方富商家中……難道?!
薛洲等的便是這一句:“若不是九歲遇見了阿采,又怎麼會心動到後來見到無論什麼女子本王都沒有半分興趣。阿采,我還記得你幼時的樣子,你卻不記得我了。”
蕭采心中惱他,在這個時候卻隻能順著他的話說:“若我記得你,早來尋你了。”
兩個人像是全沒有看到麵色慘白的陸岑韻一般,語氣之間稀鬆平常之至,就好像是日常夫妻應有的對話一般,直教人覺得夫妻感情真當是絕世無雙。而對比先前與陸岑韻談起從前的時候,薛洲說話更像是在朝堂上議事一般,波瀾不驚,禮數周到卻沒有半點感情。陸岑韻隻是因為能夠與他說話高興,卻未注意到他隻是在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