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夏今夕這樣的情形,定是不能夠再去見舒雲舞了。自己都說不清的事情,又如何能夠叫別人信服?宋子欽擅自做主,將門外等著的丫頭召了進來:“替你們公主穿好披風,回去吧。不必再在此處逗留了。”丫頭雖有些奇怪,但看著自家公主這般模樣,想來宋右相也不會哄騙她,便拿手上的披風給夏今夕披上,扶著她站了起來。
夏今夕白著臉,也沒顧上和宋子欽說些什麼,倒是宋子欽叫住了她。“你可知道幼年時,除了你,她可有和我一同見過麵?”這才是宋子欽真正想要知道的事,那個在他心裏纏繞了多年的執念的影子,究竟是誰?是夏今夕,還是從一開始就是舒雲舞,一直都是舒雲舞。
夏今夕愣了愣:“這麼說起來……原先你說同我相熟的時候我沒什麼印象,如今倒是想起來了,照顧你陪著你的,應當是我姐姐。那個時候她才剛剛入宮幾年,還沒能適應宮裏的生活,我又耍脾氣……所以就叫她去與你聊聊天,也好讓她聽聽外頭的事,高興些。”
宋子欽終於明白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身上的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了。一開始就是她,一直都……隻有她。他將心裏波動的情緒強壓下去,禮貌客氣地將夏今夕帶來的人全都送出了門。一個人站在門邊發呆。
管家看了一眼,始終覺得相爺今日實在是有些奇怪,便小心翼翼地開口:“相爺……公主已經走了……”言下之意,便是不必在看著了,人都不在了還在看些什麼。府中的人對先前宋子欽想要與徐墨爭搶夏今夕的事都有所耳聞,瞧著舒雲舞的臉,還以為是相爺娶了一位與公主相似的人,便滿足了,沒什麼遺憾了。卻未想到,今日相爺見著了公主,到底還是為了人家失魂落魄。管家兀自歎了口氣,感歎了一番舒雲舞的命運。
宋子欽這才收回自己的神思,微微闔起眼睛:“走吧,去一趟別院。”
這話本沒什麼,但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落在管家的耳朵裏就明顯帶上了另一層意思。這是相爺得不到公主,就隻能去舒夫人那裏尋求安慰,忍不住又替舒雲舞感歎了兩句。
舒雲舞月信雖然過去了,卻還是精神不濟,在屋子裏呆著,懶懶地喝著丫頭燉上來的紅棗銀耳粥。一小口一小口,沒半點食欲。也因為連續幾天吃不好睡不踏實的緣故,一張小臉瘦了一圈,晨起一梳頭,頭發一簇一簇地掉。她自己不在意,身邊伺候著的丫頭反倒是心疼至極,道是夫人這一頭漂亮頭發若是再落該怎麼辦的。舒雲舞本還想回答她幾句,一想到今後恐怕宋子欽都不會在意自己,更何況是幾根頭發了,便瞬間沒有了搭話的興趣。
正懨懨地倒在床榻上,便聽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舒雲舞下意識地抬頭,一下子便撞進了一雙極為熟悉的深邃眼睛裏。宋子欽看著她,就好像是看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眼睛裏的光華璀璨,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全都吞沒了。舒雲舞被這樣的眼神燙了一下,隨即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低眉順目的模樣:“見過相爺。”
她的聲音有些弱,一聽便知道這些天定是受了不少苦。宋子欽心疼,緩步走過去,在她的床前停住腳步。“這幾日身子如何?”他這樣問了,舒雲舞自然是答好,卻忽然被宋子欽探了一下額頭,又捏了一捏手:“有沒有覺得發涼?嗯?”
舒雲舞小小聲應著“沒有”,心裏卻有些覺得奇怪。他今日的反應與尋常都不同,隻是這樣的話畢竟不好直接問出口,就隻能咽進肚子裏。
宋子欽眸光溫柔:“這紅棗銀耳粥都涼了,你身子才剛好,不能吃這些。”一麵將她眼前擺著的碗挪開了一些,迎上她略帶著探究的目光,從容的笑了笑:“有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什麼事情?”
“你幼年時候的事。是我不好,是我忘記了你。”他誠懇地低下頭來,與她的額頭相抵,呼吸輕輕緩緩吹在她的臉頰上,蕩漾起一陣清軟的漣漪:“我現在都明白了,原諒我好不好?”
舒雲舞有些微微的怔愣,實在是沒有猜到他會知道過去的那些事。她低著頭猶疑了一會兒,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才輕輕道了一聲:“嗯。”又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發現的?”
宋子欽下意識想要隱瞞夏今夕來過這裏的這件事,但是猶豫一番,卻還是沒有辦法騙她:“剛才……我沒有告訴你,夏今夕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