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如青敲了敲自己麵前擺著的木魚,模樣顯得有幾分佛性。蕭承付知道從前的董如青是不信佛的,隻是在嫁給他以後,就好像是學會了很多東西,但是蕭承付現在才發現,實則並沒有。董如青不僅沒有能夠得到更多,反而失去了很多。
“如青,這一次的事……”蕭承付艱澀開口,“我已經與聖上商議過——畢竟人命並非小事,而所有人也算是都看見了——我……”這句話說出口,花費了蕭承付不少的力氣,卻還是說了出口:“這幾日,你就在佛堂裏……約莫三四個月。”
董如青似是早有預料,也不說什麼,點了點頭:“正好,我原本便覺得有些虧錢蕭家的先祖,這些日子便在這裏好好為他們上幾柱香。”她的神色實在是太過於平靜,蕭承付的眉頭卻擰得越發厲害。這些日子董如青的模樣,越來越讓他覺得陌生。明明已經一起相處了多年,夫妻之間那種好不容易形成的默契,卻像是一夕之間就被打破。
蕭承付還想要說什麼董如青卻已經合上了雙眼,輕輕敲擊著麵前的木魚,模樣就像是已經靜下心來。蕭承付察覺到了她動作之間的抗拒,也不再強求她將一切都與自己說清楚,便隻能這樣,看著她敲了一小會兒木魚,便離開了祠堂。
門口的丫頭還有些惴惴不安,青蔥一般的十指輕輕絞著自己的衣角,待到蕭承付出來了,才越發不安地看向他:“老……老爺……”
“有事要說?”蕭承付微微挑眉,神態略有些不耐。這些日子府上下人是如何想的,他大多能夠知道一些,因此也給他們加了工錢。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京城裏再難找到像丞相府這般既有地位又有客觀工錢能夠拿的主人家了,是以大部分的原來的下人都還是留了下來。隻是留不留下是一回事,心裏會不會覺得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這個丫頭剛剛在董如青被他下令鎖在了祠堂裏以後,便又來提這件事,蕭承付心中隻覺得煩躁。那丫頭也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可是眼下她最怕的就是富人情緒不穩定,恐怕又要殃及他們這些下人。這些擔憂蕭承付何嚐沒有想過,隻是董如青畢竟是當家主母,眼下被下人這般胡說,定是不行的。蕭承付冷著臉:“究竟何事?”
那丫頭也是被蕭承付突如其來的脾氣給嚇住了,支支吾吾的:“奴……奴婢想問……夫人這一回可是……好了些?”蕭承付看著小姑娘嚇得有些發白的臉,也明白是自己說話略著急了一些。便也和緩下來:“夫人身子無礙,隻是因為先前的事,要在祠堂內住上幾日。”
他難得這樣與人解釋,麵對下人的時候也大多都是直來直去的,根本不會這樣照顧她們情緒。眼下這般說話,已經是客氣至極了。小丫頭的神色還有些擔憂,至於她在擔心些什麼,蕭承付心裏也很清楚。之前的事確實是嚇壞了所有的人了,就連原本伺候著的人,也都不敢相信董如青了。蕭承付心裏猛地一沉:“不必擔心,今後夫人的飯菜,本相親自送。”
他神色不豫,小丫頭更加是嚇壞了,當即便下跪在蕭承付的麵前,不住的磕頭:“丞相……是奴婢僭越了……丞相息怒……”蕭承付也沒有什麼火氣了淡淡掃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小丫頭:“罷了,你先起來。”那丫頭這才雙腿發軟,站了起來。
“今後學著聰明一點,若是被夫人瞧見你這般臉上不藏情緒的模樣,你便不必再在這丞相府做事了。”蕭承付摔下一句話便走,嚇得小姑娘愣在了原地。
蕭承付一路走著,心裏的鬱結越發地深。想也知道,就算是再她身邊伺候了多年的丫頭,也是這般懷疑她,更不用說府上的其他人了。董如青並不是不願意回到正房去休息,隻是這祠堂裏多多少少能夠少見些人,也少些給自己找來那些帶著恨意的眼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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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采也很快知道了這件事,薛洲雖什麼都沒與她說起,卻還是有些流言傳進了蕭采的耳朵裏。加之董如青已經多日沒有進宮去瞧她,蕭采也覺出不對勁來。她夜裏問起薛洲,果真就看見他微微帶著些歉意的神情:“阿采……這件事是許久之前發生的了。你爹爹不準備告訴你,我也是一樣想,就怕你心裏想多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蕭采別轉身子,隻留了一個後腦勺給薛洲。他心裏覺得無奈,苦笑了一聲:“好了,告訴你就是了。”話音剛落,她果真便鑽進了薛洲的懷裏,仰著頭露出一雙極其漂亮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快說快說,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