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潮安帶著陸仕湘回到自己的客棧的時候,那幾個等在門前的小廝打扮的侍衛明顯愣了一愣,他們先前也是見過陸仕湘的,知道她是月氏國的聖女,也是陸潮安的師父,但是在這樣一個深夜裏出現在他們住著的客棧,卻不是什麼正常的事。但是主子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自己不能夠多過問,隻是見到陸潮安回來便退了下去。
“進屋裏去談吧。”陸潮安將門打開,陸仕湘卻有些猶豫。若是平常,她心裏定不會有什麼芥蒂,可是這個時候,加之陸潮安方才給她的那個擁抱,還有她麵對周敏的時候含糊不清的態度,就仿佛證明了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陸仕湘害怕接受這樣的定局,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出來找到了陸潮安,還被他待到了客棧裏。陸仕湘從未對自己的判斷力和掌控力產生這樣的懷疑,但是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卻是真真正正地讓她內心出現了波動。
沉吟片刻以後,陸潮安覺得她的神態有些不大對勁,看著她有些疑惑:“你不進去……是要在此處談?”這一瞬間陸仕湘才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仿佛是交換了一下地位,從前她能夠掌控住的局麵,如今卻不行了。陸潮安眼中的淡淡戲謔,才讓陸仕湘知道了他們之間如今究竟是誰在占據主導地位。這樣的認知讓陸仕湘覺得有些不習慣,但是也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改變。她討厭這種無力的感覺,更討厭這樣的自己。但是她沒有辦法將這些火氣全都撒到陸潮安的身上去。她抬眼看著他,緩緩點頭,抬起步子走了進去。
“今日為何來尋我?”陸潮安關上門,轉過身來看著她。這個時候陸仕湘才真正覺得又壓迫性,這個她眼看著長大的少年,已經不知何時長成了連她也控製不了的人了。他如今這樣明顯的不信任,在以前絕對不會發生,可是現在,不僅發生了,而且仿佛是理所應當。
陸仕湘沒有直說,含糊其辭:“隻是因為有人來告訴我皇城廢墟有旁人闖入,我才出來看看罷了。”言下之意,便是沒有特意出來尋他,隻是陸潮安怎麼會相信?陸仕湘這種表情,他是從小看到大了,她何時在說真話,何時在撒謊,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他心裏都明明白白。
陸潮安不揭穿,隻是淡淡的笑著,看著她的臉在燭光底下有些別樣的柔和。陸仕湘自以為騙過了他,這才扭頭去看他,卻不料正巧撞進了他帶著笑意的眼睛裏。她忽然間有種自己所說的話全都無所遁形的感覺,隻覺得有些尷尬,也有些赧然。陸仕湘微微蹙眉,低下了頭,陸潮安眼睛裏的笑意卻分毫不減。她此時越是心虛,便越是證明了,他的猜測一點也沒錯。
陸潮安忽然笑出了聲,將陸仕湘嚇了一大跳。她有些不高興,擺出原先的那一副冷冰冰的麵容看著他,陸潮安卻已經不相信她這般模樣了。他挑眉笑了笑:“你當真隻是來看看賊人進犯……而不是因為聽說了我在這裏,才想要看看我是不是來找你?”
她步步後退,陸潮安卻是緊逼不舍。陸仕湘心裏有些沒來由的慌亂,卻又不願意輸了氣勢,在他的麵前丟了臉。她微微側過身子,避開了陸潮安的視線,笑了笑:“平日裏我的事,可不是隻有關於你一個人的而已。既然是身為聖女,這城雖已經破了,我卻還是要守著它。”陸潮安卻在她身後,久久沉默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陸仕湘忍不住轉過身去看他,卻見他低下了頭。他難得用這樣一種示弱的姿態來示人,陸仕湘忍不住有些驚訝,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似乎是有些失落:“我這樣大半夜地跑出去找你,你就連說句謊話哄我一下都不願意?”
陸仕湘愣了一愣,卻難以開口:“……”陸潮安抬頭,見她有些遲疑的臉,轉而笑了笑:“算了,我知道你一貫都不喜歡說這些話的,我不逼你。”然而他越是顯得寬容大度,陸仕湘心裏便越是難受,就好像是自己能夠理解他的這種服軟。隻是一個衝動,一念之間,陸仕湘心裏的話便已經脫口而出:“……其實、其實我就是來找你的。”
陸潮安眼睛裏滿是驚喜,看著她的臉,眼睛一轉都不轉。陸仕湘覺得尷尬,正想要解釋些什麼,看見他的神情,就不能說出那些話了,隻能沉默著,默認了自己方才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