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柳不疑有他,既然是外頭進來的醫女,自然也算是下人。蕭柳並未將陸仕湘視為長輩,行為舉止也難免帶上了幾分不敬重:“既然如此,現下我來了,你也不必在這裏候著了,出去吧。”蕭采心裏有些不舒服,可又沒辦法和蕭柳說明情況,隻能看著陸仕湘麵上沒有一絲不高興的神情,彎著腰退出了房間。她從前是聖女,何曾為人這樣卑躬屈膝?蕭采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心裏便是一陣難受。陸仕湘為她做的,實則要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她心裏有些疙瘩,連帶著蕭柳說了什麼也沒聽清楚,心裏始終記掛著方才陸仕湘出去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蕭柳見她好像又吃不下飯了,也有些奇怪,從一旁端起碗來,用公筷給她添了一筷子的菜,卻見蕭采微蹙著眉頭看著自己。蕭柳有些不解:“姐姐又不吃了嗎?先前聖上說,姐姐現下又能吃得下東西了,因此才能夠進宮裏來看你。”
蕭采卻是有些惱火,無處發泄,加之懷了孕以後原本就是不大穩定:“你方才怎麼那樣說人家……”她秀眉緊緊擰著,看起來也是有些火氣,蕭柳有些害怕了,嘴上卻還是要逞強,更多的是不相信姐姐真的會因為一個醫女罵她:“不過是個醫女……一個下人而已……”
“柳柳!”蕭采眉心緊皺,全沒有了平日裏溫聲軟語的模樣。
薛洲抱著薛晉,和薛澄一道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姐妹倆這樣一番對峙的局麵。薛洲自然是要幫著蕭采的,看向薛澄的眼神就略帶著警醒的意味了。薛澄自然也是要護著自家媳婦的,眼看著蕭柳眼睛都紅了,蕭采也沒有一點要退一步的意思,也有些不大樂意了,倒是薛晉這個時候極會察言觀色,見爹娘和四叔四嬸都不大高興的模樣,扁了扁小嘴,從薛洲的懷裏掙紮著下地,伸出手去拉著蕭采的一片衣角:“母後不要生氣了。”
蕭采心裏再大的怒氣,麵對著兒子也不可能發泄出來。她垂下頭,平複了一番心情,看見兒子仰頭看著她的一張小臉,心裏再多的氣結,也都散了。蕭采笑了笑:“母後沒有生氣,阿晉不要太害怕。”她將多日未見的兒子摟在懷裏,感覺著他小小的身子散發出來的溫度,才覺得自己方才確實是不太講理智了,歉然看了一眼蕭柳,隻見她的眼眶微紅。
“柳柳……”蕭采有些猶疑,想要去牽蕭柳的手,卻被她站起身來躲過了:“姐姐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對待下人的態度不好,是我錯了,我這就去向那位醫女道歉。”她說話確實還有些賭氣,卻也是真的有些歉意了。那位醫女就算是身份低微,也好歹是為姐姐瞧過病症的,於姐姐有恩,蕭柳也不至於那樣對待她而不自知。隻是方才見到蕭采的時候有些激動,也確實是長時間沒見麵了。被自己的姐姐忽然這樣吼了一句,蕭柳說是不委屈是假的,但是靜下來以後,想清楚了也能夠明白姐姐為什麼生氣。
確實是她做錯了,但是她還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親姐姐為了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這樣生她的氣。蕭柳見蕭采想要說什麼,卻並沒有阻止她往外走,心裏頓時更加沉重。
直到薛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麵色也不大好:“好了好了,胡鬧什麼?”他力氣大,蕭柳抵不過他,被拉了回來,卻還是堵著氣,一直沒有去看坐在床邊的蕭采。薛洲大抵知道了發生什麼事了,也知道蕭采應當隻是護母心切,一時間口不擇言,而蕭柳又是個小孩子脾氣,隻怕是陸仕湘也不知道,因為她竟會讓這姐妹倆鬧出這麼一出。
薛洲有些無奈:“好了,你們誰都沒錯,不必這樣僵持著。柳柳,過來。”
到底是天子,薛洲的話還是有幾分威嚴。蕭柳心裏不情願,也還是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蕭采的跟前,坐下端起了湯碗,舀了一碗湯,遞給蕭采:“……姐,你別生氣。”蕭柳願意退讓,這個問題便能夠迎刃而解。蕭采心裏有愧疚,接過了妹妹遞來的碗,麵色微紅:“……柳柳,是我說話重了,你別在意才是。”
蕭柳笑了笑,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也沒什麼……這事兒確實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你說我也是為我好,若是今後我這樣惹出什麼事來,便不像今天這樣好解決了。”蕭柳低著頭,倒是一副懺悔的模樣,蕭采笑著:“……姐姐也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