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采堅持而固執,薛洲實在被她逼的沒法,隻能起身:“玉簪蘭芷,按住皇後娘娘。”蕭采大駭:“你……薛洲!你敢!”她的眼眶裏還在拚命落淚,腹痛將她的額頭上折磨出一片濕噠噠的汗跡,她卻仍然堅持著,將自己的上半身撐了起來,怒目看著薛洲,一字一頓:“你今日……若是真的拿走了這個孩子……薛洲,別讓我恨你一輩子!”
薛洲麵色一白。他從未想過蕭采會和他說這樣一句話。她說她恨他?
薛洲覺得自己的心裏快要被她這一句話掏空了,偏偏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說了什麼傷人的話,兩顆紫葡萄一般的眼睛緊緊鎖在他身上,仿佛是將他看作仇人。薛洲知道這是蕭采真的著急了,無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薛洲受不了,無論如何也受不了她說這樣的話。
玉簪和蘭芷見薛洲這個樣子,心裏也知道這一回大抵還是皇後娘娘勝了。薛洲微微合起眼睛,示弱一般走到蕭采的身邊,在榻上坐下,慢慢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抱緊。蕭采起初還有些抵抗,後來便是伏在他的胸口,哭得沒有一點聲音。
玉簪和蘭芷也在一旁抹淚。這些天蕭采對這個孩子的看重,她們都是看在眼裏的,而如今卻被人害得要失去這個孩子。先前生的三個孩子,個個都是聰明活潑,她們做丫頭的也喜歡的不得了,再說這一胎有可能是個姑娘,大家的心裏都難免盼著,可是現下這樣一來……隻怕是今後都難有小公主了。蕭采悲泣的聲音,落在她們每個人的耳朵裏,她們心裏也越發地難過,一個個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薛洲麵對著這滿堂的悲哀,心腸無論如何都硬不起來。抱著蕭采一遍一遍地哄,她沒有聲音,哭的嗓子都啞了。薛洲心疼的不行,轉過頭去,看見陸仕湘也在悄悄地抹眼淚。薛洲自知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總要有一個人狠得下心,這事才能夠結束。隻是他心裏想什麼,蕭采好像知道一樣,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抬起頭來看著他:“阿洲……不要……”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白得像女鬼一樣,平日裏最是愛美的姑娘,眼下卻是這般模樣。薛洲心裏恨不得將那個下了毒的人千刀萬剮,但是這事已經交給了青竹蘭衣,他還有更重要的是要做。他要保住蕭采的命。
薛洲的眼眶微微發熱,看著她的眼睛:“……阿采,這是我的孩子,我當然不會想讓他出事……可是阿采,原諒我,我要保住你,保住你。”他的手臂越發收緊,蕭采的心卻一點一點慢慢沉了下來。她何嚐不知道薛洲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又是何嚐不知道若要保住孩子,結果很有可能就是一屍兩命。可是她不願意……
不願意用這個孩子的性命,去換她自己。他們可能不知道,但是蕭采知道,這個孩子已經成形了,他會在蕭采的肚子裏拿自己的一雙小腳丫一下一下地踢著母親的肚子,也會在那一根連著心髒的臍帶上,傳遞給蕭采屬於他的特別的溫度。
她卻要殺死他,去換取自己的命。她下不了這個狠手,又難免覺得害怕,怕她自己萬一出了事,薛洲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應該怎麼辦,怕她的孩子們,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能不能健健康康地長大。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但是這一刻,她聽到了肚子裏的孩子在求救。
娘親,救救我,我不想要死。
蕭采淚如雨下,無聲地求薛洲:“……求求你,我想要他活下來……求求你……”
薛洲眼裏終於濕了,淚水爬出了眼眶。他不想再遮遮掩掩,聲音顫抖而哽咽:“我的阿采……我的阿采……”蕭采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眼光轉向了陸仕湘,向她求救:“娘……你想辦法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母子……”她的聲音很低啞,卻響徹了陸仕湘的耳朵。
陸仕湘也看不下去,疾步走上前來,一麵啜泣,一麵握住了蕭采垂落在一旁的手。“阿采……讓娘再試試,讓娘再試試……”這一句話本是既沒有保障的一句,但是因為是陸仕湘所言,蕭采也隻能夠相信。這世上的醫術,除去陸仕湘之外,便沒有人能夠聲稱自己是第一,即便是宋子欽的師父,也難與陸仕湘抗衡,更不必提陸仕湘一手帶出來的陸潮安了。薛洲心知這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陸仕湘願意試一試,總好過立刻就判了蕭采腹中孩子的死刑。薛洲當機立斷,吩咐下人去宮外找一趟宋子欽,與陸仕湘合作,尋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