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洲看見薛淪進門以後,便一直沒有說過什麼,但是注意到了薛淪的失神,這才接了陸炎的話說下去。“看在阿采和嶽母的麵子上,我尊稱陸將軍一聲舅父,可是我的客氣,不是無緣無故便能夠給的,舅父自己還是應當好好考慮。”
他的麵容沉肅,此時倒是恍惚間讓薛淪覺得有幾分像薛庭了。薛淪失神,他知道自己這弟弟本就沒有什麼當皇帝的興趣,也知道他如今占據著帝位是為了什麼。所以這個位子如果由他來接手,也算是能夠對得起先帝的在天之靈了。
薛洲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一般,兄弟二人自是心照不宣,也沒有再理會陸炎。
薛洲輕歎一聲,上了禦案去便展開了一旁擺著的一道空白聖旨。陸炎心裏一驚,薛洲卻已經落筆,絲毫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動作一氣嗬成。陸炎提心吊膽,片刻不動凝視著薛洲的動作,卻見他並未露出一絲的不甘或是憤怒,一切都做得十分順暢,仿佛這才應該是他所做的正確的事。陸炎不知道薛洲在那一道聖旨上究竟寫了什麼,隻知他們兄弟二人看起來都像是早就知道,陸炎心裏越發不順暢,隻因為被一群侍衛控製著,不得動彈。
不多時,薛洲便要人去內室將皇後娘娘和陸仕湘接了出來。
陸仕湘猜到了自己的弟弟究竟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她無心再護著他,便隻能同他告別。陸仕湘溫暖的手指再一次撫上了陸炎的臉頰的時候,陸炎怔愣了許久。他如今相貌醜陋,更加是帶著疤痕,陸仕湘卻沒有一點嫌棄,白皙的手指在他粗糙的臉頰上慢慢掃過,陸炎明知不該,卻還是閉上了眼睛。這種感覺,就好像母親忽然回來了。陸炎抵不過這樣難得的溫柔,整個人的心緒都柔軟下來。一切仿佛在一瞬間看淡了,陸炎長出一口氣,任命一般地自嘲:“我都明白了,這一輩子,確實是我沒有那個命。若是要處決,還請聖上即刻找人來做,不要再折磨我的長姐了。”
陸炎忽然跪下,對著薛洲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薛洲沒什麼好說的,揮了揮手便示意宮人將陸炎帶了下去。
一場戰爭,一次宮變,最後的結果總是要有人輸的。陸炎不幸成為了那個失敗者,可是在薛洲看來,卻是他們所有人,都從這一場戰爭之中,真正解脫了出來。
明帝八年,宮中內亂,靖陽侯率軍來救,擒拿逆賊蒙達,將其處刑。
同年,帝後二人因遭受重傷不愈,同日離世,靖陽侯薛淪繼位,是為和帝。和帝無子,將原太子薛晉扔封為太子,和帝三十六年繼位,為文帝。曜國自此二帝起,開始了長達三十年的強盛國祚,史稱“和文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