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照下,泥徑上拉長了一人一馬的孤寂身影,身著青衣布衫,頭戴扁笠、罩白紗的女子翻身下馬,放任坐騎飲水吃草,自己徐步踱至溪澗邊,掠開麵紗,掬起溪水輕拍兩頰。

滌淨了麵上的塵士,她揚袖去拭水漬,放下麵紗,目光逡巡到一顆柘樹上沾黏的一小灘汙漬。

她走近柘樹,扳下一小塊硬漬湊至鼻端嗅聞,突然抬首道:「馬兒,咱們在這兒時分道揚鑣吧!」

栗色瘦馬聞言揚高前蹄,極通靈性地掉頭深山林內奔去。她自腰帶卷霰出一丸白泥服下,一路留意各色花草。順著溪潤往上步去,走約莫兩個時辰,路上漸無走獸飛禽,最後,終於抵達一處青苔遍布的石穴前。

日雖當中,此處卻冷沉死。突地一陣涼風颯來,空氣中浮動熏人的詭香。她腰間取出一截指寬白燭豎立在洞口邊,燭火撚亮後,一縷淡紫色輕霧嫋嫋氳散。

煩刻間,一道白色飛影自洞內竄出,於空中騰飛後冉冉飄降在洞輕盈嬈媚的姿態宛若天降神女。

「久違了,小師妹!」白衣女子媚眼挑勾,嬌的嗓音清雅不俗,唯相熟者能明辨其欲蓋彌彰的險狠毒。

此人正是近日冒毒手之名,辣手戮戕江湖上聲望金隆的呂、王、陳三大家族的易水沅,三十出頭的年歲瞧來卻如同二四出頭的嬌媚少女,姝麗的容貌、婀娜的身段,渾身上下充南一股難以形容的嬌豔風姿,下手之惡狠卻與明媚的外貌成反比,被殺者往往因眩惑其美貌,刹那間即亡於非命。

易水沅抬袖輕揚,周遭原本浮泛的詭香慕然稠濃起來,甜膩得窒人,卻仍壓不住隱隱一幽渺清香,不多時易水沅俏臉翻白,慘淡的麵色明顯透出股紫氣。

麵罩白紗的女子輕歎一聲道:「師姊,先吃下解藥罷。」冷音清揚,手上已彈出一枚紫色小丸。

易水沅接下藥,卻不服用,兩眉獰蹙。

「你是來殺我的吧,小師妹?」易水沅麵上毒氣無由紫轉黑。

「若要殺你,白燭之煙在煩刻間已可奪你姓命,無需費心再送上毒藥。」她語氣矜淡,不多贅言,亦不留餘地。

易水沅一陣狼狽,卻不忘即刻吞服解藥。

「數年不見,想不到你變得這般伶牙俐齒!」服下解藥,易水沅麵上黑氣已盡數散去。

隔著耳紗睇凝眼前口口聲聲因她師妹的妖豔女子,顏水淨清瀅的晶眸掠過黯然。

「為何假冒師父之名殺人?」輕的淺的聲律,依舊是淡得不帶感情。

易水沅仰首嗬笑,杏眸勾著媚光。

「你這可是指控師姊我嗎?雖說你是我的師妹,犯上可以原諒,但說這種話可得有憑據哪!」姿態一徑煙視媚行!

「豫州三大大世家於一夕間滅門,眾人分別命喪於蝕腦、腐心、碎心三毒,除了師父、你、我之外,無人能用這三種至毒。」顏水淨從頭略述。

「可笑!」易水沅挑眉睨目。「何以見得荼毒呂、王、陳三門的便是我?你同師父想推得一乾二淨嗎?」

「你明知師父兩年前已煜。」顏水淨淡淡開口。

「師父、師父!」易水沅獰眉,嬌甜的嗓音明顯濁躁起來,再不凡煩掩飾深惡絕。「就算三樁血案當真經由我的手屠戮,那也是你口中尊稱師父的人一手造就!若非她當年荼毒我,亦不致今日我荼毒天下眾人!」言到後來她麵色愈趨狂野。

冷觀易水測忿忿的狂態,顏水淨寧靜的心湖有一波被勾起,蕩淺鬱漣漪「你當真以為老毒物授你使毒用藥是疼你嗎?你是在自欺欺人哪,小師妹!那老毒物在世時豈止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瞧瞧你,因那老毒妒嫉你,一張花容月貌教她弄成了什麼鬼模樣!師父?哼!早二十年前我便日日咒她早死!」

尖刻的「鬼模樣」三字刺痛了顏水淨。十年來早已接受了命運,卻因易水沅的譏評,她再度意識到麵上醜陋的印記,那是在她六歲那年,師父以一株赤血毒花染出瘢痕。

她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撫臉的殘缺,卻更快的手握成拳,強迫們己漠視心口的裂痕。

「你不該殺人。」再出聲,語調一徑矜淡,心口的裂痕卻已沼出鮮血,再難無聲彌合。

「殺人?!‥易水沅麵孔扭曲。「你錯了,小師妹!我殺的不是人,我殺的不是人,有殺的是南手血腥,為權勢、利益甘為禽獸的江湖敗類!」何謂名門正派?!愈是世家大族,愈是殺伐砍戮,腳上得踩過多少屍體才得有今日地位!

「即便他們南身惡孽,婦孺老絲卻是無,辜,你不該趕盡絕。」

易水沅撇唇冷笑。「我倒忘了,小師妹你一向心慈,咱們那蠍心腸的『師父』要你這徒弟,阿鼻地獄裏真要死不暝目了!」她甜著嗓子譏刺。

「這般殘忍,是因為難忍每月十五挫骨毒發作之苦嗎?」不為易水沅譏諷所動,她直指原因。

易水沅愣然變色,神情轉為陰鷙。

「住口!非是月圓之日,你竟敢提那三字!」毒手在她身上所種的「挫骨毒」,發作之時往往痛苦得隻願求死,二十多年來由此造成她性格丕變,陰狠殘虐。

「我能解挫骨之毒,師姊可否承諾今後絕不再濫殺無辜?」她凝睇易水沅丕變殘狠的麵色輕歎道。

易水沅兩眼倏地發亮,聲音顫抖。「你得老毒物的藥譜了?!」慕然抽高的音頻顯得異常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