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天氣比較冷,李元青從山上一路跑下來,也難免熱的滿頭大汗,“我回來拉驢子,他在山上等我,我倆看到山上有些木材不錯,便多花了點時間,一並砍了,沒有驢子拉,我們可拖不動。”
田氏道:“那行,你趕快拉上驢子,要不要我跟你們一塊去?你們倆個弄的動嗎?”
李元青惦記著冬生一個人在山上,急著就去拉驢了,聽見田氏說要一起去,趕忙拒絕,“不用了,山路不好走,你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有驢子在前麵拉,我們很快就能把木頭運下來。”
本來,麥芽跟田氏聽著是沒覺著有什麼,可再一聽,李元青竟然說運下來,也就是說,他們砍木頭的地方比較高,而不是在後山那塊。
後山那個地方,木頭都較為偏小,都是常年生的灌木叢,那裏的樹林用來燒火可以,但要是想找到更好的木頭,就得再往山上去,那裏的木頭生的年份比較久,材質也更好一些。
所以,現在不光是麥式跟田氏不放心,連孫夫子都有些擔心了,“元青啊,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更何況你們還得拖著木材,要不進村找幾個人幫忙,免得再出什麼差錯。”
李元青這時已經把驢子牽出來,給它套上了繩套,“山上不止我們兩個人,還有其他人,要是我們弄不動,再找他們幫忙也成,沒事的,你們放心吧,我們過會就回來了。”
田氏始終不放心,一路追著把李元青送出去老遠,直到瞧不見他的影子,才作罷。麥芽也擔心,不過她卻不得不安慰田氏,“娘,沒事的,他倆成天就在山上跑,咋會有事呢,大不了走慢些,晚回來也就是了。”
孫夫子也道:“他倆都是精明的男娃,這兩天又沒下雨,山路也不滑,不會出啥事。”
田氏轉過臉,扯出一個笑容,“夫子啊,讓您見笑了,我讓這兩個娃還有她爹弄怕了,少吃少喝,我都不怕,就怕他們有個閃失,哎喲,瞧我這嘴,呸呸,當我沒說!”田氏自知講多了,忙對著麵,吐了幾口唾沫。
孫夫子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有一句話,我還是得跟你講,自古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些先去的人,都到天上享福去了,這也沒什麼不好,一切皆有定數,要是真的來了,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那也是無濟無事,聽天由命吧!”
他老人家的這番話,麥芽倒是很認同,不過也有她不同意的地方,比如這‘聽天由命’,她卻相信那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日子,還是得努力過好了,而不是幹瞪眼,等著天上掉餡餅。比那些一生苦窮,而去埋怨老天爺的人,要好的多。
不過,話是這樣講沒錯,但田氏怎能不擔心。每隔一會,她就要往門外跑去看一眼,看看他們回來了沒。
麥芽也不說她,她忙著去燒飯,又給孫夫子泡了杯菊花茶,這是今年秋天,她跟林翠她們幾個一塊摘的,每家都存了不少,足夠喝到明年春上。
孫夫子也喜歡上喝這茶,一聞到菊花的清香,就覺著神清氣爽,“丫頭,這茶老夫喝上癮了,要是一天不喝,還覺著渾身難受呢!”
麥芽笑著道:“我都給您包好一些菊花茶,好給您帶回家慢慢喝,等您喝完了,再跟我說。”
孫夫子道:“這怎麼好意思,隻要我每回來的時候,你泡上一壺,讓老夫品上一品就成了,不用給我帶著。”
“您老客氣,這菊花又不是買來的,花不了多少錢,我都給您裝好了,等會走的時候,別忘了就成,夫子,您先坐著,我去隔壁把李嬸叫來吃飯,”麥芽笑道。
孫夫子也不再推辭,笑著點了點頭。
麥芽又去廚房瞧了瞧稀飯,看著差不多了,便到灶台下,把餘火熄了。隨後,才去了李元青家,想叫李氏過來一塊吃些稀飯,省得她晚上還要煮飯。
她進去的時候,李氏正在裏屋,在炕上擺著新彈上的棉被,準備把被子套上被麵被裏,天冷了拿出來就能蓋了。
麥芽笑著對她道:“嬸子,你在套被子啊,我幫你吧!”
李氏直起酸疼的腰,疼的直皺眉,“那成,我這腰是不中用了,彎一會就直不起來,真是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
麥芽接過她手裏的套頂跟大頭針,在頭發上劃了一下之後,熟練的套起棉被來。被麵跟被裏,是李氏鋪好的,她隻需把兩邊對襯折好,再用大頭針穿過厚厚的棉絮,把它們縫起來。因為棉絮厚,所以得在中指上套個鐵做的套頂,用來頂起針鼻子,不然光告她的嫩手,是萬萬不能把針鼻子從棉絮中間頂出來的。
麥芽一邊幹活,一邊跟她嘮嗑,卻沒有提元青回來拉驢子的事,“嬸,我覺得你現在身體已經很好了,等我老的時候,說不定還不如你呢!”
李氏知道麥芽在寬慰自己,怪責道:“說啥胡話呢,你才多大,就跟我這老婆子比啦?我這腿腳早都不行了,以後就成了你們的拖累,唉……”
李氏長長的歎口氣,大兒子給她的陰影還在,雖說她知道李元青不會像李元木那般不孝順,可她也不想成為孩子們的負擔,他們成親以後,也要生娃,也有那麼多的事,她不光幫不上啥忙,還得連累他們,這事想想,就讓她覺著堵的慌,說句不好聽的,還不如來個了斷,一了百了,省得以後成累贅。
麥芽乘著穿線的空檔,瞧見李氏眼底的悲觀之色,又聽她這樣一講,心裏也跟著有些酸澀,忙故作生氣的道:“嬸,你說的啥胡話呢,我娘以後還等著跟您作伴呢,您想想看,要是沒有您,那我娘豈不是更寂寞,再說了,以後我們還指望著您能幫著看看家,我跟元青出去幹活,家裏沒有人可不行,小娃也要人看哪,我看哪,等以後我跟哥哥都成了親,都有了娃,你跟我娘就專門負責看小娃,光是這一件事,就夠你們倆忙的暈頭轉向,哪裏還顧得上東想西想!”
李氏聽她講了這一番話,心裏頭敞亮不少,人老了,就怕叫人嫌棄。更別說被自己的孩子嫌棄,那滋味,真比死還難受。誰不想到老了,身子骨結結實實,沒病沒災,還能幫著下輩幹些活。就像俗話說的,閻王要你三更死,哪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自己也無可奈何。
麥芽套被子動作很快,沒一會,一床被子就套好了,收了針線,把被子疊好放到床頭上碼著,“嬸,我去把院裏的衣服收了,你也準備準備,哥哥他們也該回來了,我晚上煮了稀飯,得再炕些餅子,他們兩個都是幹體力活的,光吃稀飯也不經餓。”
“哎,我把雞喂了,收拾一下,馬上就能走了,你要是急的話,先過去了也行,”李氏忙著梳理了把頭發,一邊應她。
院裏的衣服還是半幹,麥芽便統統抱進後麵的一間屋子,這裏有個類似簡易晾衣杆的東西,是用木條做的。而這些衣服也是用晾衣架掛起來的,而不是橫著堆在架子上。
這木質的晾衣架,不用問,也是麥芽出的點子,她曬衣服習慣用晾衣架,可冬生除了會編竹篾之外,木工活又不會,加上以前家裏活忙,她也沒時間琢磨這個。現在快到冬季,人閑下來,就總想找點花樣來做,她便出了這個點子,做了晾衣架。
莊縣已經能買到鐵製的釘子,用它來做裝訂東西,比用木楔子方便許多。李元表手工製作的晾衣架,便是用鐵釘加固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鐵釘容易生鏽,所以每回曬衣服之前,都要清洗一遍才成行。
上回他倆定親,就有不少人眼尖的發現,李家屋裏掛著晾衣架,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李元青做的。於是好多人都要下定,李元青也不好他們多的錢,隻收個成本費,就當作是謝謝他們來家裏幫忙。
麥芽一件一件往架子上掛衣服,心裏想的卻是很較遠的將來,這晾衣架說不定還能賣到莊縣裏頭,也說不定能刮起一股流行風,也未可知。
李氏拾掇好了,見她還沒有出來,便喊道:“芽兒,我弄好了,咱們快走吧!”
“來了,”麥芽收起心思,把衣服迅速掛完,這才走出來,“嬸子,我弄好了,咱們走吧!”
出了院子,麥芽順手再把院門帶上,兩家住的近,竄個門而已,也不用上鎖。
回了田家屋子,田氏正坐在院裏搓麻繩,這是從麻秸上麵剝下來的皮,經過浸泡之後,能搓成很結實的繩子,搓麻繩的時候,田氏手上帶著布手套,是女兒給她做的,怕她把手搓的太粗糙。
見李氏來了,田氏招呼了她一聲,李氏見孫夫子也在,便也笑著跟他打招呼。麥芽給李氏搬了凳子,她坐在田氏身邊。李氏本來想幫她一塊搓的,可田氏直擺手,讓她別動,她都快搓完了。
麥芽得去再準備些飯,不然光吃稀飯也不夠。她翻了翻廚房裏的口袋,瞧見糯米還有一些,如果用糯米做些燒賣來吃,一定不錯。她還沒做到燒賣,反正哥哥他們也沒回來,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會,她正好可以做來試試。
說幹就幹。
麥芽先將糯米淘洗幹淨,放進大鍋裏蒸熟,為了能快一點蒸熟,她是將糯米鋪在幹淨的蒸籠布上,平攤開了,均勻的鋪好,竹筏下麵是生水,蓋上鍋蓋之後,用大火將生水燒開,再用小火慢煨一會。乘著煮糯米的時候,她還得把麵皮擀好。做燒賣的皮,跟包餃子差不多,但燒賣的皮,得比餃子皮更富有韌性,這就需要揉麵的時候,多花些時間,將麵揉熟透才成。
過了一會,聞到大鍋裏的糯米香,麥芽估計大概是糯米煮熟了,不過她還不急,再等一會掀鍋也成,她還沒有切香菇跟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