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腳上穿的是布鞋,她也走慣了山路,平時在家裏,趕上農忙的時候,也要幹活的。所以,她腳程隻比冬生落下一點。冬生心也細了不少,怕她跟不上,總是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等她。遇上小溝小坎的,還會拉著她走。
鄭玉頭一次被一個男人牽著手,叫她一時之間,臉紅心跳,羞的不行。
冬生拉她,完全是出於對她的保護,等他回過神,察覺到手裏柔弱無骨的柔荑時,心也跟著一跳,慌忙的鬆開手,歉意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怕你摔倒。”
鄭玉紅著臉,搖搖頭,小聲道:“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冬生是什麼樣的人,對他的舉動,自然也不會往壞了去想,再說了,要是換個人拉她,她也不會同意啊!
冬生看她小臉泛著粉紅的色澤,一時間,竟不知不覺看呆了。以前,他很少注意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因為每天忙著幹農活,家裏條件又不好,忙都忙不過來,哪還有心思想那些兒女情長的事。
可現在不同了,眼前的女娃,再過不久就要成為他的媳婦,是要陪他過一生的女人。成了夫妻,就要每天睡在一起,同吃同住,共同生活,共同養育子女,一輩子相扶相持,不離不棄。要是選了讓自己不順心的,那可是就要遭一輩子的罪。所以在此之前,即使他跟鄭玉定了親,他對這門親事也不像李元青對麥芽那般熱衷,總覺著成親,離他還很遠很遠。
直到剛才牽住鄭玉的手,也像同時牽住了他的心一樣,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彼此之間聯係起來了。
鄭玉看他在發呆,拿手在他麵前揮了揮,“冬生哥,你咋了,在想啥呢?”
她一出聲,田冬生這才回過神,趕忙道:“沒事,咱們快走吧,還有一半的梨樹苗沒看呢!”
“嗯,我陪你,”鄭玉笑著道。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小梨樹苗中間穿行。路上,田冬生也給她講起麥芽說的,關於如何管理果樹的問題。雖說在鄉下梨樹是很常見的樹種,但要想真正把梨樹種好,讓它結出來的果子,又大又甜,那還真得講究技術,講容方式方法。這些都是麥芽教給他的,他要把這些話再講給鄭玉聽。
鄭玉聽的是一頭霧水,首先,這疏枝疏果,她就不懂,好好的果樹長開了,為啥要剪枝呢!結了小果子也得剪,這不是浪費嗎?
她把這想法跟冬生講了,冬生笑道:“你這想法,我剛開始也有,就好比那田裏的稻穗,每一棵穗子,將來都是糧食,要是損壞了,那得多可惜。”
鄭玉手裏拿著根野草,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想啊,那梨樹開花,再結小梨子,每一個將來都有可能長成大梨子,它好端端的長著,剪了不就沒有了嗎?”
冬生停下腳步,拿鐵鍬給一棵梨樹苗攏土,一邊含笑著回答她的問題,“麥芽說,一棵梨樹上,能開很多梨花,也能結很多小梨子,但是如果讓它們每一個都長大,那果樹的營養就跟不上,就會導致梨子長不大,結出的果子,又酸又澀,如果在梨樹花期時,按著一定的順序,剪去弱枝花序,保留強壯花枝,再掛果期的時候,按著一定距離的間隔,留下最大的果子,以保證它們有足夠的營養,如此一來,梨樹的果子,才能結的又大又甜。”他的這番話,完全是照搬妹妹說過的,其實他也不大懂得什麼疏果疏花的,要是真的做起來,怕是也無從下手。
鄭玉聽很認真,冬生講的時候,她就在腦子裏勾勒剪枝的畫麵,“你說的……我大概能聽懂,就好像,我家門前就有一棵梨子樹,那是老品路的梨樹,長了好些年,每到春天梨樹開花的時候,滿樹的白色小花,可漂亮了,等到花謝了,掛果的時候,也是滿樹和小梨子,看著可喜人了,但就是到梨子長成的時候,那梨子就是結不大,還發酸,到了最後,那些爛梨子都掉進梨樹邊的水塘裏,滿樹的梨子,也都喂了魚。”
冬生道:“對,大概就是那個意思,你看,你就是比我聰明呢,我想了好久,都不大想的明白,經你這麼一說,倒是清晰多了。”
“我哪有比你聰明,是你沒往哪方麵想而已,”鄭玉不喜歡他這樣看低自己,在她心裏,冬生的能耐可不止這些呢!
兩人又在山上轉了一會,臨了,冬生還帶她到山邊上他設的陷阱去瞧了瞧,結果抓了隻野雞回來,另外,鄭玉還采了不少的蘑菇,這兩天沒下雨,山上的蘑菇不多,要是再來幾場春雨,那蘑菇多的都采不完。
回了家,田氏已經起來了,看見他倆有說有笑的進門,也高興的很,“喲,你倆出去一趟,就抓了隻野雞回來,運氣不錯呢!”
冬生笑道:“是從山上陷阱裏抓來的,它落到網子裏,跑不掉,幸好我們今天看不見,要不過幾天,它就該死了。”他找了根繩子,把野雞栓好,想等妹妹回門的時候,再殺了燒菜吃。
田氏想起麥芽一直用慣的浴盆還在家,怕她晚上沒有用的,元青現做也來及,就讓冬生把浴盆給她扛過去。
因為沒回門,冬生也不好直接去看妹妹,就把浴盆放在李家門口,喊元青出來拿。鄭玉看他們都挺擔心麥芽,就進去跟著李元青進去了,她雖然跟冬生定了親,但還沒過門,算不上娘家人。
麥芽瞧見她來了,歡喜的把她迎進屋裏,她這會也正悶的很,李氏啥活也不讓她幹,連她想上菜地裏瞧瞧,都不成,非得讓她在炕上歇著。其實也是李氏心疼她,怕她昨晚太累,身子受不了。
鄭玉埋汰她道:“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婆婆這樣疼你,不讓你下炕,別人家的媳婦想都想不來呢!你倒好,還抱怨起來了,你這是存心給別人找不痛快呢,要是叫二妞聽見了,看她咋收拾你!”
麥芽甜甜的笑了,低頭扯她的棉線,她手裏正納著鞋底,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大嫂啊,你剛我娘那邊過來嗎?她在家幹啥呢?”
鄭玉一聽她的稱呼,立馬紅了臉,“我還沒過門呢,別亂叫,讓人聽見了不好。”
麥芽道:“這裏又沒人,你還怕誰聽見,再說了,我不得先適應適應,省得以後叫的不順口。”
鄭玉自認講不過她,也不理她這茬,隻道:“行了,我說不過你,你愛咋叫就咋叫吧!嬸子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早上去的時候,她坐在院子裏發呆,吃過早飯,我讓她去休息了,這會精神好多了,就是一直念叨著你,巴不得飛過來看看你呢!”
“唉,我也想看看我娘的,”麥芽放下手裏的鞋底,抬眼朝田家的方向看著。
鄭玉理解她的難過,拉著她的手,安慰道:“不過兩天嘛,瞧瞧你們母女倆個,咋弄的跟生離死別似的,不說這個了,我得問問你,之前你說的那個疏枝,疏果的,那是啥意思,我隻明白了一點,還有好些問題,沒弄明白呢!”她這樣說,也是為了轉移麥芽的注意力,叫她別再惦記著想家的事。
麥芽笑吟吟的盯著她瞧,“喲,看來我哥把什麼都跟你說了,你倆一早是不是也一塊去梨樹坡了?”梨樹坡,是她給自家承包的荒坡起的名字,總不能老是荒坡荒坡的叫著喲。
她一說,鄭玉就想起在山上時,冬生對她的親密舉動,臉上笑的,那叫一個甜蜜,“他不放心山上的梨樹,我看著早上家裏也沒啥活,便跟著他一起去了,那果樹苗長的可好了,都已經活了。”
麥芽也不戳破她的心事,隻道:“等到了端午,梨樹苗根長的紮實了,就該給它們剪枝,修剪,我之前問過趙順叔,他們老家的酥梨,那樹都長的老高,每回摘梨子時,可費勁了,所以我就在想,咱們剪枝的時候,就該適當的給他們控製樹型,之前栽樹的時候,我也想到了,所以他們種樹時,樹距留的很寬,這樣就便於咱們把樹修成低矮樹形,不讓樹長高,還是長的低矮,等結了果子,就不用爬那麼高去摘梨子了。”
鄭玉腦子也靈活,聽完麥芽講的話,又在腦子裏思索了片刻,道:“你說的,我大概能聽明白,就是不給梨樹長主枝,而是讓它專門朝側枝生長,不過,這種法子,我以前沒聽過,要是剪的不好,會不會把樹剪死了?”
“那倒不會,剪枝四季都能剪,但每次剪的力度不同,比如冬季主要修剪些老死的枝條,春季就得剪掉那些花序少的,等到夏季收獲季節一過,秋天還得再按著枝條密度修剪,這樣也便於冬季的時候孕育花蕾,”麥芽細細的跟她解釋,順便也想著把門前屋後栽的桃樹,杏樹,也按著這個法子修剪,都是果樹嘛,要想讓果子結的大,就得把營養給它供的充足了。
鄭玉聽她講的頭頭是道,佩服不已,“你是咋想出這些道理的,這些法子,我連聽都沒聽過,你從哪聽來的?”
麥芽幹笑幾聲,道:“哪是聽來的,這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加上以前看過幾本書,自己慢慢想的唄,總之,這些辦法,我也沒試過,能不能成功,還得再看看呢,要是不成功,你們可不能怪我喲!”她笑的嬌俏可人,把鄭玉也給逗笑了。
鄭玉道:“說啥傻話呢,我覺著你這法子不錯,等到了端午,我也來幫著剪枝,不過我還分不清,哪些是主枝,哪些是側枝,到時候你可教我呢!”
麥芽笑道:“那有啥不成的,等到了秋天,你嫁過來,咱們一塊好好研究研究,一起把果樹種好了,加上四方貨棧的分紅,咱這日子指定越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