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瞧她想的那樣遠,不免揶揄道:“這當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樣,以前我可聽說,你死活都不肯進縣城的,娃兒一生,連喜好都不一樣了,既然你下定決心開客棧,我就幫你留意著,碰上合適的房子,一定通知你,噯,這幾天你不走吧?若是不回去,我便帶你們去轉轉,莊縣也不大,能開客棧的地方,攏共就那麼幾處,一天也就轉完了。”
麥芽一想也是,與其讓她幫著跑,不如他們自己親眼看過,想到此處,便道:“那咱們可說好了,明天你一定要陪我,不許變卦哦!”
花娘攬著她的肩,邊走邊笑道:“你覺著我是那樣的人嗎?走吧,咱們還是先去宏家瞧瞧,既然你想開客棧,那咱們就去參觀參觀他家的,也好有個參考,若是你拿出的法子,讓我信服,這客棧我便入一股。”
麥芽轉頭看她,“你咋知道入股一說?”
花娘眼睛撇了下四方貨棧的方向,麥芽心下立刻明白,敢情黃大全這小子,也是大嘴巴啊。
花娘道:“現在這分股入錢的法子,早在縣城裏傳開了,好多人都模仿著來,不過,我覺著他們弄出來的分股製,沒有你弄的詳細,隻怕日後要惹出亂來哦!”
兩人說著便走宏記客棧門前,這扇大門,麥芽以前經常路過,卻從沒有進去看過,算得上既熟悉又陌生吧!
花娘整了整衣裙,以眼神示意麥芽跟在身後,隨後她便先進了店裏。
“喲,這不是花娘嗎?啥風把您給吹來了?”走過來迎接的是宏寶,他也是算是少東家,出現在這並不奇怪。不過,人雖不奇怪,但這人臉上的笑,卻直叫人作嘔,尤其是想到他對林翠所做的一切,麥芽便氣不打一處來,真恨不得衝上去,對著他的臉踩上幾腳。
麥芽對他是沒好臉子,可宏寶卻是一眼就看見她了,總覺著這女子麵熟的很,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一般隻對沒成親的女娃感興趣,那成過親的,破了身,也就沒什麼值得看的。所以他即使見過麥芽,也沒往心裏去。但此刻廳堂裏燭光亮的很,他才看清,眼前的少女,不光身材好的沒話說,還別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韻味,令他舍不得移開眼睛。
花娘重重咳了一聲,她也看見宏寶眼裏的色光,忙高聲道:“宏大少爺,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嗎?怎麼連杯茶水也沒有?”
宏寶本就是萬花叢中過,沾得一身粉的賊貨,見著花娘不高興,忙賠著笑臉,又是看茶,又是讓座,招呼的熱情周到。等坐下之後,宏寶才問道:“不知花姐姐過來,有何事?”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不忘在花娘跟麥芽身上打轉。花娘也是他惦記好久的,像她這般似水嬌媚的女子,實在招人心癢難耐。
麥芽神色自若,並不因他輕薄的眼神而顯的拘束,可在心裏卻將宏寶鄙視了無數遍。
花娘開門見山東,也不跟他廢話,“你這店裏的確有味道,可你妹妹也不該帶著人去鬧事,有問題,找到解決辦法就好了,鬧事能起作用嗎?如意小吃,雖說沒背景,可人家畢竟是初來乍到,你們要是真做過份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人,要想安安穩穩的做生意,還是安份些的好。”
宏寶嘻皮笑臉的道:“花姐姐說的是,回頭我一定好好管教妹妹,不過這臭味卻是事實,連著我身上天天也是臭豆腐的味,出去叫人一聞,人家還以為酷愛這一口呢!”
他講的是笑話,可麥芽卻不買他的這個賬,隻聽她冷臉道:“你要是能管教,就不會慣出她這般的性子,廢話不多說,花娘說可以給你提供香料,擺在店內,熏了香後,自然能把臭味掩蓋過去,隻不過這熏香的錢,卻要你們自己掏。”花娘不是慈善家,香料也不是俗物,用起來自然是很費錢的。雖說是二妞的店引起的,可影響的是宏記,又不是她,要不要用,還得宏家說了算。他要不用也可以,繼續受著臭豆腐的熏陶吧!
這時,客棧後院,掀簾子走出來一個眼露精光的瘦弱老頭,手裏把撫著兩隻大核桃,看得出,他玩這核桃玩的許久,核挑的表麵已經被磨的很光滑。麥芽雖不懂玩核桃這一行當,卻也知道能拿來賞玩的核桃,要求極高,都是野生的,難得一見的極品核桃。比如他手上玩的,一個至少值幾兩銀子。這人不是宏有成,又能是誰呢?
想起當初,謝文遠退親時,他跑到田家驚天動地鬧的那一場,跟現在的模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是兩個人嘛!
宏有成半眯著眼睛,一副不屑的樣子,輕蔑道:“我們店裏可以熏香,也可以擺幾盆花,衝淡臭豆腐的味,可這銀子非得王大慶出不可!”他說的語氣極為篤定,好像板上定釘。而且他一出來,宏寶就不大敢吭聲了,連媚眼也不敢隨便拋了,看樣子,宏有成才是當家滴。
花娘臉色微變,坐直了身子,笑道:“宏掌櫃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臭味雖是他們引起的,可受害的卻是你們家,你不買熏香,那是你的事,也不關別人的事。”
“他們不過是小本生意,根本負擔不起提供你們這熏香的錢,宏掌櫃,你這樣說,分明是在為難人,”麥芽對黃家人都沒什麼好感,加之,上回宏有成在田家鬧的事,以及這一件件,一莊莊的恩怨,她可都記著呢!
宏有成終於睜開眼睛,精光四溢的眼珠子,在麥芽身上掃了一圈。先前講話的時候,他還沒認出這女娃是誰,此時一看才想起,她是田家的閨女。同樣,他對田家人一樣沒好感,恨不得除之後而快,“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們也是站在自家生意的角度考慮,怎能說是為難他們,王大慶要是不滿意,他可以換個地方開店,這莊縣城也不是隻有這一處店鋪,我家客棧是先開的,他的鋪子是後來的,這凡事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這理,走到哪,我也說的過,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要不,他盡快把店牽走,要不,我便找人幫她牽!”
見他放出狠話了,麥芽反倒不怕了,鎮定自若的道:“喲,看樣子宏掌櫃是想動用官家的力量是吧?那好啊,等你動手的那天,可要記得通知我,我一定找人放幾卦鞭炮,再敲鑼打鼓的讓全城的百姓都曉昨,宏記的掌櫃是個怎樣行事之人!”
花娘轉頭看麥芽,她是沒想到,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丫頭,說出的話,竟比她這個商場老手還厲害。看來,她真得對麥芽刮目相看了,或許跟她合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宏有成氣的胡子直抖,他猛的攥緊那兩棵核桃,滿臉陰鷙的盯著麥芽道:“你敢威脅我!”她要敲鑼打鼓的讓人知道,豈不是就叫他無法行事嗎?
麥芽微微一笑,“宏掌櫃此事詫異,我哪裏敢威脅您,我是好心好意的幫著您呢,這麼大的動靜,要是偷偷摸摸的辦,不讓人知道,那多可惜,不如讓大家都看清楚,您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奏請縣老爺,獎賞您勤勞有功!”
花娘適時打起和睦招牌,笑道:“宏掌櫃,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又都是鄉裏鄉親的,您何須去為難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呢?教人知道,還不得說您店大欺客?常此以往下去,您這客棧生意,肯定要受影響的,不如以和為貴,和氣生財嘛!”
宏有成又閉上眼睛,看樣子是氣的不輕。宏寶給他端了凳子,叫他坐著。過了一會,宏有成大概是喘氣的夠了,這才睜開眼睛,憤憤的道:“我家的生意隻會蒸蒸日上,豈會受到這等俗事的影響?也罷,我倒要看看,她的店能撐多久!”
麥芽忽然笑了,“宏大掌櫃,這種大話,還是少說為妙,難道您沒聽過一句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搶了您的生意,這可說不定!”
宏有成看著她,慢聲道:“那老夫就靜候這一日了,慢走,不送!”
出了宏記,麥芽回頭看了眼高懸的匾額,心中默默下定決心,等到那一日,她親手打敗了宏記,看那老頭還有何話說。
宏寶見老頭子進屋了,追出來,一副色眯眯的模樣,“兩位請等等,呃,我能問一聲,這位姑娘貴姓嗎?”他指的姑娘當然是麥芽。
花娘一把拉過麥芽,擋在她身前,雖是笑看著宏寶,但眼神裏卻有著冷意,“宏寶啊,改天我替你做個媒如何?你知道北門有家姓胡的,你也知道他家有個閨女……”
她話沒講完,宏寶就跟見了鬼似的,迅速轉身往家裏跑,啥也不敢問了。
麥芽看的驚奇,要知道宏寶色膽包天,色心犯上來,就是宏有成也管不到,為何花娘幾句話就把他給嚇跑了?那就隻有一種可能,花娘所說的胡家閨女,要麼就是長的奇醜無比,要麼就是性子暴躁,宏寶不敢惹。
花娘咯咯的笑,“瞧見沒有,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別看宏寶這會猖狂,但你不知道吧?他從不敢去北門那塊,就是非得經過不可,那也是繞著走。”
麥芽更奇了,問道:“難道北門有老虎?他怕給老虎吃了?”
兩人邊說邊往回走,花娘細細對她說道:“北門那塊的確是有個老虎,還是隻母老虎,縣令夫人就姓胡,而這胡家,卻是縣令夫人的妹妹,你說這關係近不?這樣的人家,要是再有個惡閨女,跟宏寶那是絕配啊!”
花娘講起話來風趣的很,本來麥芽心裏還有些鬱悶,經她一逗,也笑的前俯後仰。
原來這胡家的女兒,一直就是宏寶的克星。小的時候,因為她膽子大,身板比男娃還壯實,加之又有縣令這一層關係,所以她自小就跟男娃一樣在學堂裏念書。而宏寶此人,小時就壞的很,是從根子壞的。別人不敢惹他,唯獨胡家丫頭,每回抓到,就得把他暴打一頓。宏寶是想還手的,可惜打不過她,又不能去告狀。久而久之,就像老鼠見了貓,躲她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