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把倒好的果子酒喝掉,便趕緊扒了幾口飯,麥芽不在,她得先把孩子哄睡著,叫林虎看著,她才能忙其他的事。林虎之前在家裏也帶過林娟,這會再帶牛牛,得心應手多了。
且說麥芽一個人去了前院,李元青跟李遠已經先一步去了,所以她趕到前院的時候,就瞧見院裏站了好多人。要說客棧的院子也不小了,可被這夥人一占,竟覺著院子也不過如此大。
這一批人,麥芽一眼便看出,大多是侍衛,因為他們腰間配著刀,氣勢不同。還有幾個像是仆從,因為氣質像。倒是沒瞧見這群人裏頭有哪個是主子,還是從氣勢當中看出來的,因為沒有一個人,是昂首挺胸的在走路。
李元青站在那,正跟一個老仆模樣的人商談,小二跟李遠也站在一邊。夜裏寂靜,李元青的聲音傳的也很遠,麥芽聽的是清清楚楚。
“老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咱們這是普通的農家客棧,廂房隻有這麼多,要是你們能擠擠,兩三個住一間,倒是可以住下,可要是一人一間,卻是真的住不下。”
那老伯斜著眼睛,淡淡看著他,表情說不出的高傲,“你讓其他人馬上撤走,不就能住下了嗎?我們出雙倍的價錢,包下你這客棧,還不成嗎?”他說話聲音尖細,李元青未必聽的出來,可麥芽是誰啊,前世穿過來的,哪能聽不出這人是太監呢!
宮裏的太監,大都喜歡拿鼻孔看人,而不是用眼睛看。
他的提議,李元青當然是不能同意的。就算他們出的是黃金,他也不能為了錢,深更半夜的,把住客都攆走。這麼晚了,把人家攆出去,讓人家睡哪去!
李元青本來也不想接這單生意,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也不能不講理嘛!想到此處,他臉色也不好看了,“對不起,本店沒有半夜攆人的習慣,莊縣也不是隻有我們一家客棧,從這裏往前走,拐個彎,還有家更為豪華的客棧,我想,那裏應該更適合各位入住。”
他分明是在趕人,老太監頓時不樂意了,氣的脖子都粗了,翹著蘭花指,直指李元青,怒不可遏的道:“你……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告訴你,隻要我家主子一句話,定叫你人頭落地,誅你九族!”
麥芽心裏一驚,這老太監簡直就是狗仗人勢,主子不開口,他便耀武揚威起來,即使是皇帝親臨,也不能不講道理吧!她擔心李元青的倔脾氣,再把人得罪了,急忙走過去。
此時,小二可能是意識來人身份不凡,拱手討好的笑道:“老伯,我家掌櫃為人耿直,說的話可能衝了些,您老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可是這話糙,理卻不糙,咱家客棧的確是住不下了,再說了,這大晚上的,要是把客人都趕出去,那我們還不得被人罵死,以後這生意還咋做,你說是不?”
老太監重重哼了一聲,“你要怎麼做生意,那不關我的事,我隻要你騰出這裏的空房,我家主子在外麵等的已經夠久了,你再耽擱下去,惹了主子生氣,盡等著人頭落地吧!”
“你!”李元青果真在爆怒了,他很少生氣,但不代表他就沒有脾氣。別說他要生氣,連李遠都聽不下去,正準備揮手趕人的。
麥芽及時走過來,拉住他們二人,低頭又在李元青耳朵說了什麼。李元青剛剛還是一副怒火衝天的模樣,轉眼間,又恢複如初的模樣。
看著這二人的表現,老太監抬著眼睛,把麥芽打量了一遍,見著不過是穿著普通的小丫頭,除了眼睛亮些,眉眼清秀些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但是,在他轉開眼睛時,眼角掃到麥芽眼裏的一抹靈光,這……這靈光好似挺特別。好比,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再怎麼看,還是不起眼,可是它卻蘊藏著世上最綠最通透的翡翠。至於要怎麼看出來,就得經過千錘百煉,煉出一雙火眼金睛的眼睛。麵這位老太監大人,在宮裏待了幾十年,閱人無數,又怎會輕易看走眼呢!
麥芽走到老太臨麵前,衝他微微一笑,道:“老伯,我們是做小本生意的,靠的是信譽,憑的是口碑,若是為了一點私利,把口碑信譽砸了,豈不是自取滅亡嗎?我雖然是個普通的民女,可也知道走一步,看三步的道理,我想您家主子一定是很大的官……”她說到此處時,停了下,看了眼麵露得意之色的老太監,才慢慢接著,道:“既然是大官,必得皇上重用,既是得了皇上重用,又豈能恣意妄為,壞了皇上的名聲,我想,您家主子該不是專門出來毀壞皇上,在百姓心中地位的吧?”
老太監被她講的,表情變了又變,他是想不到,一個鄉野村姑,還能說出這一番大道理來。加之,她又把皇上牽扯進來,這事情便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這可是欺君之名。麥芽在說此番話時,始終麵帶笑容,輕鬆的好似在談論家常裏短。
就在此時,大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名配著長劍的侍衛,他的穿著與院裏站的其他侍衛不同,隻見他走到那老太監身邊,附耳對他低語了幾句。老太監臉色微變,再看向麥芽時,已然很不耐煩,“丫頭,今晚失了我家主子這單生意,以後有的你後悔的時候,哼,我們走!”
他一招呼,院裏的人,又呼啦啦退了出去。但他們步調一致,誰都看得出,他們訓練有素。
這群人真是一陣風的來,又一陣風的走。等到他們全都撤走之後,小二有些擔憂,“他們不會再來找咱們麻煩吧?我看這些人,可不像普通人。”
李元青憤然道:“咱們又沒做錯啥事,為何要怕他們,若是他們真要找茬,那也得有理才行。”
李遠跟李元青在某些方麵,還是挺像的,兩人雖然都不愛說話,大都時候都在悶頭幹活,可這兩人的脾氣卻出奇的相似,該拾起自己的傲骨時,絕不含糊。
小二抹了把臉上的汗,暗自祈禱,“老天保佑,這些人可千萬別來找咱們的後賬。”
此時臨近深夜,莊縣的大街上,人際寥寥。傍晚時,天氣有些陰沉,倒也沒有要下雨的跡象,可就在這一隊人從同福客棧出來,往縣城中心而去時,忽然刮成一陣旋風,裹著街道地上的落葉和灰塵,吹的人睜不開眼睛。
那老太監並沒有坐在轎子上,而是守在一輛馬車旁邊,跟隨著馬車,一路慢慢的走著。這馬車,從外麵看,似乎很平凡,跟莊縣大戶人家用的馬車都相差無幾。可要是仔細去看,卻能發現其中的不平凡之和。
首先是馬,這馬毛色雪白,身姿矯健,步履輕盈優美,稱得上馬中的美男子。要論起這馬的價值,可以用等價的黃金去估量。再來就是馬車本身,那車輪表麵塗的是桐油,可以保持車輪的潤滑性,在馬車走動過程之中,減少顛簸。
其次便是上掛著的簾子,都是千金一匹的綢緞,在微暗的燈光照過時,閃著金色的光澤。
從馬車裏傳來一道沉緩的男子聲音,“阿福,本王早說過,此次出行,不可對任何人泄露本王的行蹤,亦不可滋擾本地的縣官,咱們打的是商家的名號,你可別給本王找麻煩。”
阿福半彎著身子,湊在馬車的窗戶邊,恭恭敬敬的道:“老奴不敢,老奴隻是看不慣一個小小的客棧掌櫃,也敢對您不敬,他們這可是以下犯哪!”
“不知者無罪,本王是出來微服私巡,不是享受他們跪拜的,你在本王身邊也很久了,本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無謂的爭執,能免則免,”此人說話的聲調依舊輕描淡寫,卻在話裏話外,透著股嚴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