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的極快,兩岸上的景色往往轉眼便消失,岸上兩側偶爾可見的稻田綠油油的,長勢極為可喜,不過,這在程水若眼裏,總也及不上自家田地裏的糧食長的茁壯。
不過上船一夜工夫,兩岸上的民居特色已經變了不少,各地的風土人情不同,隻有真正踏足了以後方才能品味出其中的不一樣。
扶著船沿,迎麵而來的河風格外的清爽宜人,船下的河流裏卻是滾滾的黃浪,帶走了上遊土地的泥沙,就像是這片土地在流血一樣,想到不知道多少年以後,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依舊在為了這條河的水患而頭疼,程水若呼出了一口氣,低語道,
“顧著眼前的情形就好了,哪管他身後洪水滔天。”
“程公子這話可不對。”一道清朗的男聲打斷程水若的思緒,回過頭,是一身布衣的楚懷沙站在船艙外,滿臉正色的道,“需知道咱們身後還有萬千子孫,不能留個爛攤子給他們。”
這次南下,楚懷沙決議要去看一看,本來作為地方長官的人是不能離開他職守的地方的,不過豫州城的情況不太一樣,近些日子一直處於無視這位知府的狀態,事實證明了他們也運轉的不錯,弊端雖然極多,到底還算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實際上,楚懷沙也沒必要留在豫州城裏管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眼下隻有穩固了豫州城的經濟,才能談的上其他。
這次南下,程水若沒有帶上小環,反而帶了另外一個人,紫鵑,這丫頭的傲氣太盛,她敲打了幾次以後收斂了不少,別的人卻是依舊收服不了她,將她留在豫州城程水若真擔心惹出什麼亂子來,因此才將她帶走了,隻不過對於這個丫頭該怎麼安置還是件很頭疼的事情。
若是那丫頭真個極品那就算了,可是偏偏事情不是這樣的,小丫頭就是傲氣有些氣人,品行看的出是不錯的,人也很能幹,偶爾家裏遇上些什麼事兒的時候,別人或者她解決不了的,她卻是能想到辦法,當然,是為了說出來嘲笑她。
程水若自然不會介意,反倒是挺喜歡她的,這讓程水若沒辦法對她丟開手任她自生自滅,畢竟遭逢劇變身如浮萍的切身感受再也沒有比她跟能體會的了。雖然命運的軌跡不一樣,卻是同樣的無依無靠,紫鵑沒有變的麵目可憎,那她就覺得有必要拉她一把,畢竟,她能走到今天,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外,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幫助。
反正,不管說她心軟也好,有種同病相憐的同情也好,反正她是對那丫頭撒不開手了,不過,逗她還是要逗的。
為此,不由得看著眼前的楚懷沙深感糾結,你說,這男人咋就那麼招女人呢?這家夥人是不錯,相貌也長得很不錯,可也不至於讓所有跟他有接觸的女人都前仆後繼的撲上來吧?
要讓某些滿腦子種馬思想的家夥知道了肯定羨慕不已,可是這家夥竟然全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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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抗曆史的重擔是你們男人的責任,”程水若挑眉笑道,空曠的甲板上這會兒隻有他們兩個人,因此說的直白,不過音量依舊很低,“小女子隻管自家的事兒。”
楚懷沙一愣,隨即低沉的笑了出來,“嗬嗬……程姑娘不說,楚某人還老是誤以為眼前是個胸襟廣闊,胸懷大誌的少年郎。”
程水若腮幫子一鼓,眉毛豎起,佯怒道,“莫非楚大人說我不像個女人?”
“哪家的小姐跟你一樣到處跑?就你那樣子,也就長得像女人罷了!”涼涼的諷刺聲從楚懷沙身後傳出來,一道紫色嬌小的影子從楚懷沙背影出走出來,正是紫鵑。
難怪楚懷沙好好的倉房不呆,要跑出來了,感情是這丫頭跑過去獻殷勤或者告狀了?
程水若聞言怒道,“這次我會真把你賣了!”
“私販人口是殺頭的罪!”紫鵑自恃有了靠山很是不屑的道。
程水若從懷裏掏了一把,拿出張紙來抖落,“你是契紙,要不要檢查檢查?”
紫鵑一愣,衝上來一把奪了過去,那紙上赫然寫著她的名字,還有個諾大的指印,怒目道,“你造假!”一邊說,一邊撕,撕碎以後任由河風吹散了去,跌落在河麵上,漂浮不定。
程水若笑道,“是真的!我讓小環在你睡覺的時候給按上去的手印。”瞧見紫鵑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樣子,又摸了張出來,嘿嘿笑道,“要不要對比一下?”
紫鵑又衝上來奪,程水若也不讓開,讓她取了去,對比一下後望著程水若怒道,“你怎麼能這樣?”
程水若挑眉,“我高興!”
紫鵑伸出手沉著臉道,“還有沒有??”
程水若笑笑,“你猜!”
紫鵑被氣的一口氣差點兒接不上來,卻是拿程水若沒法,扭過頭去衝著楚懷沙道,“楚大人,這便是你說的會好好照顧我的程姑娘!”最後三個字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眼光恨不得將程水若給撕碎了。
楚懷沙瞧這場景也是瞧的一臉的無奈,昨兒個上船的時候兩個人就吵了一架,女人的戰爭要讓男人走開,否則男人隻有當炮灰的,這點兒當時他不懂,所以最後結果是被兩個女人瞪。
這會兒卻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唯有苦笑著道,“程姑娘,你還是不要跟紫鵑姑娘開玩笑了吧。”
程水若嗬嗬笑了兩聲,“楚大人,我沒開玩笑啊。這丫頭到了我家吃我的,用我的,又不幹活,還老衝著我家裏人和我發脾氣,我養個祖宗做什麼?索性拿去賣了,讓她瞧瞧別人家有沒有我這麼好心腸。”
“我沒讓你收留我!”紫鵑黑著臉道,“東西還給我,我立馬就走!”
程水若笑,“不是給你了麼?”
紫鵑哪兒肯信,從來沒有遇上過這麼無賴厚臉皮的人,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她的好,說不過,罵不贏,打就更別提了,這女人能自個兒從井裏打水,她卻是連半桶都提不起來,被氣的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是倔強的不肯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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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沙是見不得女人掉眼淚的,見狀道,“紫鵑姑娘還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我替你勸勸程姑娘。”
紫鵑聞言咬咬下唇,眼淚水再也包不住,扭過頭往倉房裏跑了去。
楚懷沙一臉無奈的望著程水若,剛想開口,卻是聽見紫鵑哎喲了一聲,摔倒在甲板上,一道男聲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程水若隻覺得這聲音很熟,順著聲音望過去,一道久違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正關切的將紫鵑扶起來,紫鵑卻是不肯,推開了他,自顧著爬起來衝過了拐角,而那男子則是一臉莫名的望著紫鵑的背影。
這世界就是這麼小,想了想,程水若就釋然了,船是從京城過來的,上麵搭載的除了豫州城的客商以外,自然還有京城的人了。
不過,程水若並沒有打算上去打招呼,經曆了許多午夜夢回時候的輾轉反側,她依舊無法麵對那一段過往,人總是有一些傷痛即便過去了許久也無法去回顧的,也許是一些傻事兒,也許是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逃避不是好法子,可當事情過去以後,不去回顧,也是一種堅強的表現。
顯然,楚懷沙也注意到那個人了,與程水若截然相反的選擇了另一條路,他朝那個人走了過去,程水若沒有動,要回船艙勢必要經過那個人的身邊,擦肩而過裝作不認識的事程水若做不出來,不過,遠遠的看一眼不打招呼,裝做沒看見也是一種表態,因此,她轉過身去,扶著船沿麵對滔滔的水麵坐了下來。
楚懷沙隻是略微奇怪的看了程水若一眼,並沒有多話,便迎了上去笑道,“方公子,別來無恙?”
“楚……”方白芨轉過頭來,剛要說出大人二字,便被楚懷沙製止了,隨即恍然,楚懷沙這會兒是豫州知府,跑到這條船上來,又是一身布衣打扮,顯然不是什麼可以告人的事兒。
“楚先生怎麼會在這兒?”想了想,方白芨還是選擇了這個稱呼。
楚懷沙道,“南下去辦點兒事兒,方公子你這是?”
方白芨笑了笑,方家和楚懷沙的交情僅僅限於豫州城共同賑災的感情,其他的都是不太搭調的,甚至還有不少的隔閡,隻不過他鄉相遇同坐一船,所以才會打招呼罷了,若是在京城的街上相遇,指不定是什麼情形呢。
“南下去采購些藥材。”方白芨簡短的答道,隨即又看了楚懷沙一眼,甲板上空空蕩蕩的,程水若的身影被遮了去,再聯係到方才那哭著跑開的丫頭,迫不及待的要躲開的樣子,不由得對眼前這男子有些不屑,也不想與他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