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封建君主專製的批判,是黃宗羲學說的核心部分,《明夷待訪錄》就是代表他的社會政治思想的一部力作。“明夷”是《易經》中的一個卦名,離下坤上,象征著希望。卦辭為“夷之初旦,明而未融”,黃宗羲借用“明夷”表明對現實的認識,從周敬王甲子年到現在,都在一亂之運,是黎明前的黑暗時期,而“大壯”的太平盛世就像黎明曙光已經從黑暗中隱隱薄出。“待訪錄”是借用箕子受到周武王見訪的典故,表示對“大壯”時代到來的信心與熱切期待,並暗示他的學說必將有用世之時,作此書是為了等待著人們的訪問。
《明夷待訪錄》全書共21篇,重點在《原君》《原臣》《原法》《置相》《學校》等篇。在這些文章中,黃宗羲突破了綱常名教的束縛,提出“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專製君主“荼毒天下之肝腦,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然則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他說,在上古時代,君主的最初確立,是由於天下興“公利”、除“公害”的需要,有人“不以一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為害,而使天下釋其害”,於是被人們推戴為君主。君主與萬民的關係是“以天下為主,君為客”,君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有利於天下人民。隨著封建專製主義的發展,這種關係顛倒為“以君為主,天下為客”,君主“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於我,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這樣,君主實際上就成為天下人民的大害。“向使無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其利也”,因此,人們怨恨君主是應該的,把君主看成寇仇,稱為獨夫,也是應該的!“豈天地之大,於兆(一萬億)人百姓之中,獨私其一人一姓乎?”
黃宗羲對封建君主專製的否定是大膽的。梁啟超曾就此評論說:“此等論調,由今觀之,固甚普通、甚膚淺;然而在二百六七十年前,則真極大膽之創論也。”的確,在封建君主專製根深蒂固的時代,這種言論如千鈞霹靂,猛烈地衝擊了黯然窒息的思想界,成為中國民主思想的先聲。
在批判君主專製的基礎上,黃宗羲提出了自己的社會改革方案。他主張實行虛君製,擴大宰相職權,設立政事堂,下設吏房、樞機房、兵房、戶房、刑禮房。政事堂及五房任用新科進士及待詔者作為辦事人員。宰相由德才兼備的人擔任,職務不能世襲,他可以以平等的地位與君主討論國家大事,可以規勸和批評天子的過失。宰相權力大於君主,凡經宰相批準的決定,可以直接下達執行。
黃宗羲還提出以學校為議政機關的設想,認為學校不僅是為了培養人才,而且應該成為獨立的輿論機關。根據這一設想,最高學府中的長官祭酒“其重與宰相等,或宰相退而處之”,祭酒可以當麵直指朝政得失,“政有缺失,祭酒直言不諱”。這樣,學校就在政治上具有判定是非的最高權力,“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為非是,而公其是非於學校”。各地方郡縣學官,也應請著名學者擔任,他們對地方官同樣有批評監督之權。每月初一、十五學官講學,地方官應“就弟子列”。如果地方官政事上有過失,“小則糾繩,大則伐鼓號於眾”。這樣學校就成為名副其實的議政機關,頗類似於後來西方資產階級的議會製。盡管這一設想在當時不可能實現,但卻具有反對封建獨裁的進步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