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文壇奇才的隕落(1 / 2)

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

這一年,從三四月起,直到十月止,北京內外,兒童死於痘禍的數以萬計。雪芹的友人家,遭此痘災的,單是敦家一門就是五口:“阿卓先,妹次之,侄女繼之。司痘者何物?三試其毒手耶!然後又死阿芸。”“一門內如汝姑、汝叔、汝妹、汝兄,相繼而殤,吾心且痛且惡,竟無計以避,汝亦終遭此荼毒耶!”敦誠因此是“即以目睫未幹之淚,續之以哭……私謂自茲以往,可淨睫痕,不意索小淚者相繼於後……淚有幾何?寧涔涔無已耶!”張宜泉家兄弟兩支中小孩也是四口剩一。

厄運不可避免地降臨到了曹雪芹的身上。他最怕的事終於臨頭了:他的愛子染上了痘疹。眼看病兒日近垂危,卻無錢醫治,到了秋天,孩子竟然就這樣病死了。兒子死了,唯一的寄托破滅了,曹雪芹悲痛萬分。他每天要到小墳上去瞻顧徘徊,傷心流淚,思念兒子,酒也喝得更凶了。旁人再三勸導,終不奏效,再加上來自各方麵的煎熬,曹雪芹終於病倒了。

乾隆二十八年除夕(實已入公曆1764年,當2月1日),別人家正是香煙爆竹,笑語歡騰的時刻,雪芹卻在極其淒涼悲慘的情境下離開了人世!人到中年,卻不幸早逝,對於中國文學實在是一個無法彌補的損失。脂硯齋說其“淚盡而逝”,曹雪芹哭的不隻是愛子一個人,而是充斥著“新仇舊恨”的一生。

曹雪芹一死,身後隻遺下一位後續的夫人,幾束殘稿,以及殘破的筆墨紙硯,可謂是蕭條至極。他一生朋友不多,兩三個好友籌錢為其殯葬。曹雪芹的墓地選在西山某個荒涼的角落,千古奇才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好友敦誠為其寫了兩首挽詩,其中一首這樣寫道:

四十蕭然太瘦生,曉風昨日拂銘旌。

腸回故壟孤兒泣,淚進荒天寡婦聲。

牛鬼遺文悲李賀,鹿車荷鍤葬劉伶。

故人欲有生芻吊,何處招魂賦楚蘅?

曹雪芹把他的一生都付於創作《紅樓夢》上,他雖然過早地死去,卻為我們留下了這部千古不朽的偉大之作。然而,遺憾的是,從八十回以後,曹雪芹的原作亡佚了。據脂硯齋的說法是原稿被別人借閱,因此而遺失。但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紅樓夢》對封建社會罪惡的揭露使得上層統治集團對這本書厭惡之極,他們百般阻撓《紅樓夢》的刊刻和發行,痛斥其為邪說爛書。這種莫須有的汙蔑絲毫沒有阻止人們對《紅樓夢》的喜愛,從《紅樓夢》問世以後,評、題、圖、詠,可謂是汗牛充棟。讀者對它的喜愛,文人對它的讚賞,從未斷絕。曹雪芹一生受盡坎坷,卻在死後揚名於世,也可以說是對他的一種小小的慰藉吧。

曹雪芹的意義與價值,並不是清朝帝製被推翻以後,由近代“新人物們的吹捧而抬高的”。億萬讀者所能看到的,是一部真偽雜糅的拚配補續之本。在此以前,《石頭記》隻有抄本,價錢很貴,而且犯忌諱,不敢公然流傳,有辦法得到的,也隻能避人偷看。有一位宗室,與乾隆是堂兄弟,名叫弘日午,是位著名的畫家,也能詩文,他就明白表示:“聞《紅樓夢》之名久矣,終不欲觀——恐其中有礙語(政治妨礙的話)。”也可見當時人對此名著的認識是很複雜的,是有原因的。奇怪的是,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忽然出現了一部木活字排印的“全本”,長達一百二十回,號稱是曹雪芹原著散失之後,幸而複得其後半四十回殘稿的“厘訂”(整理修改)的“全本”。這個本子不但公開傳布,而且卷頭公然聲稱是“名公钜卿”的“鑒賞”之書!此本一出,立時風靡天下。凡讀書的知識分子以至學者名流,幾乎人人案頭有此一書。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極為驚人。這究竟是什麼力量能造出這樣一個“斡轉乾坤”的局麵呢?原來這背後有一段重大的秘密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