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正兒八經?聽著就不像好話。梁玥宅女當慣了,一向堅持能坐著絕不站著,她站在床邊沒堅持多久就一屁股坐下了。反正,狐狸男比她長得好看,就算有人吃虧,她也堅信那個人絕不是自己!
把天墨的異況大致跟他說了一遍,狐狸男蹙著眉囑咐她要小心:“據我所知,墨相會武功,而且對醫術也頗為擅長。這突然一病,時間居然和小傻子落入地牢的一樣,有些讓人費解。還是多當心得好!”
梁玥並未見到冷昭,卻從上次狐狸男對她的交待中瞧出了端倪,知道他們一定在暗中布置著什麼計劃。地牢相救的事情一傳出,估計天下人都知道她和寒瀟宮脫不了幹係。再加上縱火的事……
既然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於是,有些不放心,她索性問了幾個問題。
好在狐狸男並沒有對她隱瞞什麼,卻也不願意她操太多的心:“你放心,凡事有我呢!錦繡圖的事情從我祖父那裏就開始查了起來。不光和你連在一起,和我更是分不開。有本公子在,你還擔心什麼?”
梁玥難得舒心了一次,仿佛肩上的重壓輕了許多,人也變得歡樂起來。
想了半天,從袖子裏掏出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上下打量一陣。
想起某男先是以宮主的身份送給自己,後來又以狐狸男的身份假意收回去。三番兩次的試探,她委屈地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梁玥扁著嘴道:“不是說上麵有暗器嗎?在哪裏?”學會了,關鍵時刻好歹能防身。
不想狐狸男握住了她的手,輕歎道:“暗器可以傷人,但不小心卻會傷了自己。你要知道,這匕首既是我寒瀟宮之物,威力自是無可小視。僅是被這刀鋒劃過的東西,尚難保全。當初送給你,是以為你……”
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半晌,那人笑道:“算了,憑小傻子你現在的身子骨,還是不要學得好!若是傷了自己,本公子這裏可是會疼的!”抬起她的手撫在自己的胸口,梁玥臉紅,察覺到他的心思,又是一陣心跳加速。
宮主既然和上官鈺是一個人,定然很早就識出了自己是冒牌的。
“那我遇到危險怎麼辦?”再這樣風情下去,美好舒適的時光經曆得太多,她怕自己會退縮,不想再獨自麵對那些陰謀暗算。
因為很多時候,人是得逼著自己往前走的!
“不要害怕,我會去救你!”狐狸男收住桃花眼裏的炫目光輝,鄭重地說了一聲,俊臉上流露的滿是關切,“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你!”
梁玥大為感動,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終於樂顛顛地走了。
暮色四合,她還在打算著晚上早些泡個熱水澡休息休息。不料,願望雖美,事情卻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
順著回廊來到住處,等待她的不是石榴歡快的小臉,而是一室的燈火通明。
一群人圍在小院門口,手持火把,麵色肅殺。那陣勢梁玥曾見過一次,還是在雲鶴山莊的時候,當時的二管家晚上來抓人的。
眾人原本圍在一處,這會兒見她過來都不約而同地主動讓了一條道。最裏麵的一人看到她,不由得冷哼一聲:“小玥姑娘如此姍姍來遲,真是讓我們苦等啊!”
梁玥認出了說話的人,他正是墨老爺的貼身侍從。她眨了眨眼睛,敏感地注意到那人的措辭,沒稱呼自己為二小姐,而是用小玥姑娘草草帶過。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一定是和墨老爺有關。
她暗自勸自己不要慌張,雙手攥著拳頭鎮定地步過去,雙目直直望向那人:“如此大的陣勢來迎接我,為的是什麼?”
那人見她超乎尋常的淡定,顯然有些吃驚,卻片刻就緩了過來:“小玥姑娘不必問這麼多,我家老爺在正廳裏等著你呢!去了不就知道!”說罷,袖子一揮,對眾人道,“來啊,給我帶走。都看緊點!”
自己雖是天墨的二小姐,可在墨老爺那裏顯然是做不得數的,這些她早就知道。從前不過是礙於墨相的麵子,墨府的人不敢招惹自己。如今,有了墨老爺做後盾,自然一切都要翻盤重新來過。
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過來抓自己,就八成勝券在握。再瞅一眼他們的模樣,梁玥已經大致清楚,自己還是不要胡亂反抗得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容不得她多想,兩個男子從旁跳出,左右按壓住她的臂膀,此女擺脫不得隻好隨著他們往正廳的方向去,好歹是光明正大的地方,不是什麼暗室倉庫之類小說裏冤假錯案頻發的地方。
臨走前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恰好看到石榴縮在角落裏咬著唇,正力不從心地望著自己。梁玥眼睛一澀,轉了頭卻並未說什麼。
被眾人推推搡搡地到了正廳,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
墨老爺正端坐在太師椅上。一身黑袍,袖口處仍是豹紋滾邊。燈火映著他那張滿是煞氣的臉,較平常多了幾分晦暗和深不可測,像極了黑炭。
精光閃閃的眼睛隻朝她瞥了一瞥,便冷冷一哼,道:“你可知罪?”
“不知。”梁玥聲音平淡無波,仰著小臉,一點也不回避他陰暗的目光。
墨老爺顯然有些慍怒,朝梨木桌使勁拍了一巴掌:“胡鬧,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如今也懶得做表麵文章,再叫我叔父了?”
“墨老爺不也是在義兄麵前做做樣子?您可曾把小玥當做墨府的人看待?”不知為何,事到臨頭,梁玥反而一點也不懼怕他,甚至有些為過去曾違心地尊稱他幾聲“叔父”而後悔!無親無故,還派人抓自己,這是哪門子的叔父?
“哼!”墨老爺神色冷冽,許是在這一點上辯不過她,幹脆一口承認道,“算你還有點小聰明,老夫一把年紀,怎可能把你這個來曆不明的人放在我墨兒身邊!老夫專程從墨府來到天墨,就是為了重振家風,免得不幹不淨的什麼人都能來玷汙!”
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從他的嘴裏蹦出。墨老爺臉不紅心不跳。
梁玥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自以為是個維護墨相的人?明明是別有用心,懷著不軌的意圖,才對自己幾番明著暗著的威脅。到如今,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無比正直的人!
她覺得在他眼裏,簡直把自己比喻成了一隻嗡嗡的蒼蠅。本想生氣,卻又覺得根本不值得。
雙耳自動過濾掉他的諷刺,忽然笑道:“既然如此,墨老爺何不早些動手,您應該在小玥初到墨府的時候就站出來攔著我才對,可是為了什麼目的才耗到今日?您若是忘了曾經吩咐我的事情和那封信,小玥願意提醒幾句!”
“閉嘴。”墨老爺飛快地朝左右看了看,見眾人都做低頭不語狀這才稍稍放了心。本想在提正事之前將她諷刺一番解解恨,不料此女這般伶牙俐齒。此刻恨不能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才好!
“老夫留你至今自然是為了從長計議。墨兒年輕,受你蠱惑才認了你。可你不知感激竟然恩將仇報,兩次給我墨兒下毒,豺狼之心,防不勝防啊!”
“你說什麼?”下毒?梁玥忽然懵了。難怪墨相這病來得蹊蹺,原來他身子虛弱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那麼會是誰下的?
她正在思索,外麵忽然進來一人。
“墨兒怎麼樣了?”墨老爺道。
“回老爺,所幸發現得及時,現在服了藥,墨少爺已經無大礙了。隻是,隻是人還沒有醒過來。”那人像是怕惹惱了誰,極是輕言輕語。
“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不是我!我不可能對義兄下手的!”雖說解釋無用,梁玥還是慌忙替自己分辨了幾句,引得旁邊的那人朝她看了一眼。
“哼,這事你當然不會承認!想我墨兒前幾日中毒的時候,你正好莫名失蹤。偏偏趕在回來的日子,又一次對他下了毒手。”說著,墨老爺咳了幾聲,“今日午時,你借著探望的由頭,屏退侍候的下人,可有此事?”
“有,但那是他們自己下去的,與我無關!”眾人見她來了就自動退下,她能有什麼辦法?
“屋內隻有你和我墨兒兩人,然後你便等他睡熟,趁機下了毒手。”
“怎麼可能?當時,雖然周圍沒有其他人,但是就算我有這個打算,又從哪裏來的毒藥?”梁玥立在正廳之中,四麵圍著眾人,頓顯孤獨。想了想,她忽然明白了,“應兒。”
是應兒!那個原本看到屋內有人就略顯慌亂的女子,那個無故陷害過自己的女人,何況她的手上還端著湯藥。
“應兒出來。”墨老爺眯著眼,朝旁邊輕輕一喚,應兒便從花盆後麵站了出來,“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是,老爺。榮小爺花了一宿才熬了藥,應兒原本從廚房端過來,想趁熱端給少爺的。誰知,在門口遇見了小玥姑娘。小玥姑娘揚言要奴婢出去,端了湯藥自去侍候少爺。奴婢雖是受了老爺的命令,也不好違抗,就守在了外麵。小玥姑娘走後,奴婢不放心,才進去看了一眼,少爺他、他就臉色不對勁了,想來是剛剛中了毒!”
應兒低眉順目,用一副完全乖巧的模樣騙去了不明真相之人的信任,“小玥姑娘向來不待見奴婢,以前伺候的時候就將奴婢趕至別處。此事和應兒無關,還望老爺做主啊!”
“不可能,你撒謊。我根本就沒碰過你端來的湯藥。”梁玥氣憤。
“她是老夫親自挑出的人,還不比你可靠?”墨老爺瞪著眼睛喝道,“讓她跟著你就是老夫的主意,若不是這般,怎麼能看出你的真麵目?事到如今,還敢狡辯?”
梁玥忽然冷冷一笑,終於明白了。難怪此人總是有那麼大的本事和自己作對,甚至明目張膽地溜進自己的屋子到處翻找。原來是墨老爺派來監視自己的眼線。
既然他們是早就商量好的,自己還跟主謀一個勁兒的自辯清白,想想真是傻了!
“翠柳姑娘可也是墨老爺的人?”
“算你聰明!”
果然,這麼一解釋反倒是理順了不少事情。
而應兒分明就是受了墨老爺的指使過來陷害自己,事已成定局,她長歎一聲,終於學會不再爭辯。何必做無用功呢?不如省點力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也許能證明自己無辜的隻有墨相了!
墨老爺見她不說話,終是鬆了口氣。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子,慢慢步過來,閃著精光的眼睛對她上下打量,然後在她跟前小聲道:“給你個機會,若是肯說出錦繡圖的下落,老夫就大事化小,饒你一命如何?”
果然是別有用心的,又是為了錦繡圖!梁玥揚了眉,禁不住冷笑道:“墨老爺剛才還那麼信誓旦旦地要維護你的墨兒,怎麼,這麼快就變卦了?原來,為了錦繡圖,什麼都是可以犧牲的!”
墨老爺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卻仍是忍了忍,道:“我最後問你一句,說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