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在水中掙紮著,拚命扭動嬌小的身體,向著水中央的光球遊去。白若的全副身心都放在老鼠上,監控著它的一呼一吸、心跳血流,小心翼翼地對其細胞構成進行微調,務必要使它的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
雷昂諾從地道走到湖邊,俯身下望。黑色的老鼠在白光中顯眼得就像是星空中唯一閃爍的星辰。根本不需要思索,白若的目的昭然若揭。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一頭紮進冰冷的湖水。盡自己所能向光球潛去,他不能讓老鼠進入法陣。老鼠能夠通過法陣,但他卻通不過。一旦讓老鼠進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若脫困。
察覺到水流的異樣,老鼠加倍努力起來。雷昂諾一開始就和老鼠相離甚遠,速度亦遠遜它,兩者間的距離拉得越發大了。白若被困在近千米的水中,那根本已經不是人類能夠企及的地方。若非老鼠可以喝水以及改變身體構造,早以成為肉餅。
“怎麼能讓你就這麼逃了!”雷昂諾這麼想著,完全不顧身體的極限,拚命向水下潛著。眼前逐漸模糊,耳中一陣刺痛,已經聽不到水聲。僅留一個念頭,就是要往下潛。好不容易抓到的神,好不容易有個可以報仇的機會,如果被一隻老鼠破壞,那實在是太可笑了。
他拚命下潛,巨大的水壓仿佛要把肺中的空氣一點點擠出來,壓得他眼冒金星。到最後,連方向也分辨不出,隻剩唯一的念頭,身體在本能的驅動下,不斷前進。
直到一切陷入黑暗……
……
“喂……事……”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耳邊傳來怪異的聲音,根本聽不清。不過,卻確實有某人在說話,雷昂諾被人聲所喚醒。他猛然一警,想去抽劍,卻發現自己手裏緊攥著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他睜開眼,一個“神滅”的成員正在說著什麼。完全聽不清楚,但從口型上看,似乎在說自己失蹤已經有兩天。意識漸漸恢複,想起自己是在幹什麼,他連忙轉眼望向手上的東西。
一隻雙尾的老鼠,幾乎快被雷昂諾捏扁。正無力地啃食著雷昂諾的手指,手邊已經留下一小灘鮮血,傷口還來不及結疤便被重新咬開,連骨頭都被啃去一半。
再看水中,全無異狀。
絲毫忘卻自己的血肉成為老鼠的腹中物,“神滅”的成員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大笑而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但確實辦到了。白若的希望已經破滅。不敢說再無翻身之機,但這次的確是白若再一次敗在他手上。
之後,雷昂諾把老鼠硬塞進一隻瓶子裏,它在狹小的瓶子裏擠壓成變形的肉塊。莫說啃破瓶子,它連動動爪牙的空隙都沒有。這瓶子一直被他隨身攜帶,隻要他還有一條命在,這瓶子就不會離身。那天起,雷昂諾隻要有空,就一定會在水邊監視白若。至於仰夜如何去對付另三神,和雷昂諾沒有多大關係。隻要仰夜不來找他,他也不會去自動找事。
阿裏克斯也經常來陪伴他,雖然隻是默不作聲地在一旁自顧自塗寫,但兩人間對白若共同的仇恨讓他們不知不覺有了某種類似友誼的默契。
一周後,雷昂諾突然打破長久以來的沉默。“你就真的那麼崇敬那個神?那個叫陽的神?你在‘神滅’中見識如此之多的神罪,就沒有動搖過?”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阿裏克斯淡淡地瞟了一眼,手上的筆稍停。沒有半點驚訝,仿佛早就預料到他會開口。“沒錯。我與神之間的關係,不用你多言。我很感謝我能夠有一個可以絕對崇拜的神,我隻要緊隨他,縱然被他拋棄,也會繼續為他獻命。你看得見那些迷茫的人嗎?他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麼,究竟需要什麼。他們需要一個指引者。”他轉眼正視雷昂諾,“如果沒有遇見神,你會是怎麼樣的人呢?”
雷昂諾輕蔑一笑。“早就知道你們這樣的家夥說不出什麼好話,我真是頭發昏了才來問你。”心中卻不禁思忖,如果自己沒有在那場戰役中遇見白若,如果神根本不存於這個世界,自己又會是什麼樣的人?
大概一早就兵敗而死,成為遺臭萬年的罪人。這樣的結局,絕不是他所甘心的。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苦苦追尋他,是為了什麼呢?”阿裏克斯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夠看穿連雷昂諾自己都未能看穿的心中迷霧。
“你改行當神的說客嗎?”他冷笑,轉過頭繼續望著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