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二)主角在樓下
【白溟:人還是不該知道太多。】
白溟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頂上陌生的天花板,吵醒他的海濤聲仍舊隱隱約約從窗口飄進來,混雜在微腥濕膩的海風裏。
過了良久他才坐起來,下意識捂住驟然生疼的肚子。好像是胃病又犯了……有些模糊地想,他伸手去摸床頭櫃子裏的藥,卻摸到一個冰冷的物什。
----是一個花紋和做工都十分精美的小長頸瓶,裏麵裝著清水和插著一支嬌豔的紅玫瑰。
白溟猛然清醒地意識到這真的不是他的家。他選的住址被高樓環繞,他不會在床頭放一個花瓶,更不可能在裏麵插一朵玫瑰。
這是哪裏?白溟環顧四周,門邊材質優良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大衣櫥,窗下堆滿書籍和手抄本的大書桌,夾在書桌和牆壁之間的高大書架,上麵碼放整齊的各種顏色的厚皮書。
這個房間無處不透著生活的氣息,卻安靜得可怕。
白溟低頭找了半天沒找到拖鞋,就光著腳下了床,地板的堅硬與冰冷即使隔著一層踏毯也能感受到。
橢圓形的全身穿衣鏡就放在衣櫥的旁邊,白溟路過時看見了裏麵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鏡像。一頭紅色長發的男孩捂著肚子站在鏡子前,看上去剛剛上小學的年齡,臉色蒼白難看但神色茫然。
白溟伸手輕輕碰了碰鏡麵,裏麵的男孩也一副嚴肅正經又小心翼翼的模樣。小孩子軟軟的手指在鏡子上拉出一長條痕跡,白溟的鎮定也仿佛被那條不甚明顯的線條剝開了。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白溟又走到窗戶邊,但窗台有點高,搬張凳子過來才剛剛好。首先看見的是遠處與天空相連接的長線,海平麵廣遠而深邃,大片鼓鼓的白色雲層好像就貼在海麵上,往下投出深沉的黑影。
然後就是海岸,大約是峭壁一類,看不到長滿椰樹和棕櫚科的蜿蜒沙灘。海浪撞在礁石上的聲音也很響,偶爾有白色的海鳥拉長鳴調從下麵飛上來。
最後就是爬滿綠色藤蔓的高院牆,牆裏是片大花圃,裏麵種滿了血紅色的玫瑰,隻有角落稀疏地開著些其它顏色的花種。雖然白溟對紅玫瑰沒太大感覺,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麼多鮮豔的玫瑰一起開放是一種難得的盛景。
花叢的小路上站了一個金發的男孩,他比玫瑰的植珠高不了多少,從白溟的角度看過去就隻能看見對方毛絨絨的金色腦頂。他穿著偏西方複古風格的流行服飾,拿著把銀剪刀低頭剪花。
在把附近的綠葉全部剪光讓花梗上隻剩紅色的花朵後,金發男孩扭過身,然後無意中抬頭看見了樓上窗台邊的白溟。男孩的表情瞬間就僵硬了,剪刀和花籃一起落到地上,脫落的花瓣撒了一地,與殘破的綠葉混在一起。
白溟默默盯著他,良久後對男孩喊出了一個名字:"希澤爾瑟?"
對方聽到了,於是白溟便看到金發男孩迅速蹲下身,急躁地把散在地上的玫瑰花和花瓣一把一把塞進籃子裏,最後操起剪刀衝上了下麵的台階。
白溟靠在窗台上沒有動作,他想他知道這是哪兒了。
希澤爾瑟----就是剛才那個男孩的名字。若要說一個白溟最了解的人出來,那絕不是他的弟弟,而是這個看上去剛剛該上小學年紀的男孩,希澤爾瑟。
因為這個人是他筆下的主角。
想起來很不可思議,他居然在睡夢中來到了他所構思創造的世界,見到了他的主角……雖然現在對方還隻是個短胳膊短腿的小破孩,但這並不妨礙那種微妙感在白溟心底產生。
白溟的宅齡不過兩年,他也不是什麼大作家和職業寫手,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那一本書----但是他專注。某天躺在床上時,忽然想寫於是就寫了,他也隻寫這一本,從念頭萌發到現在堅持了一年,寫得很慢但很認真很仔細。
為了催促他提高效率編輯沒少跟他吵架,那個女人總是威脅要把他照片和聯係方式掛到征婚網上去,當然最後妥妥的失敗。
這其實是一部沒有愛情不是很熱血的冒險文,情節也是主角成長後力推魔王拯救大陸的俗梗。沒有愛情是因為白溟不會寫感情,不熱血是因為白溟自己對生活就沒有激情。
作為一篇成長型冒險題材的文,失去了這兩個重要元素應該說是很沒有賣點的,白溟也不需要依靠這本書賺錢,他隻是想寫好它而已。
然而這本書的點擊率卻並不低,奇跡般地排進了那個大網站的當紅排行榜首頁。編輯後來曾告訴過白溟,他的這本書看點不在於主角如何推倒魔王,而在於主角本身。
白溟聽完思索了很久這句話,主角很具有魅力嗎?
主角隻是很普通的主角,金發藍眼用來賺好感度的英俊外貌,見人就笑得跟朵太陽花兒似的,偶爾還露個小虎牙賣個萌(編輯語),活力陽光二傻二傻的,是最適合勇者的型號。
希澤爾瑟就是這種西幻冒險世界裏跟大白菜似的隨手一抓一大把的大街貨。白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會錯那個女人的意思,但是他的確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要說看點在主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