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怒火中燒,聽到旁邊有人發出嗤笑聲,更是氣得恨不得跳腳,奈何此時全身無力,臉上的紅暈也不知是惱羞成怒被激出來的,還是實在病得厲害燒出來的,隻能狠狠瞪著王述之:“你笑什麼?!”
王述之一臉莫名,這回倒不是裝的,實在是司馬嶸躲得快,剛發出笑聲就迅速埋頭藏在他身後了,導致他這個站在前麵的人背了黑鍋。
不過這黑鍋他倒是背得甘之如飴,也不解釋,隻一臉無賴相,笑嘻嘻拱了拱手:“下官聽聞永康王病得起不來,這會兒見他氣色似乎有所好轉,心中高興,這一高興,自然免不了會心一笑,太子殿下您說是不是?”
太子胸口起伏得更厲害:這叫會心一笑?這明明就是在嘲笑孤!
自小驕縱的太子何曾受過這麼大的屈辱,短短數日把所有麵子裏子都丟光了,當下再不多言,隻目光陰狠地看了看王述之與永康王,轉身欲上馬車,又忽然頓住,沉著臉道:“將馬車裏裏外外查仔細了,可別漏了什麼機關!”
王述之驚詫地看向永康王:“太子這是……”
永康王一臉受傷,連聲哀歎:“唉……侄兒性子真是急躁,即便有再大的誤會,咱們也是親伯侄啊,伯父又豈會拿你的性命當兒戲?咳咳……唉,伯父心中真是……”
太子的惡名迅速傳遍永康縣。
王述之見他登車,疾走兩步招手道:“且慢且慢!下官正打算回京,太子殿下若是不嫌棄,不妨等下官一道上路,如今外麵不太平,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太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嫌棄!”
司馬嶸差點又要笑,連忙忍住。
王述之回頭,難得見他笑得如此暢快,又見他抬起眼,漆黑幽沉的眸子閃著細碎的波光,不免看得一陣心神搖蕩。
太子離開後,王述之並未久留,隻與永康王話別一番,就帶著司馬嶸離開了。
在永康王府時,司馬嶸始終微垂著腦袋,永康王又恰巧在興頭上,也就不曾注意他的相貌,待人都離開後,便興高采烈地回到堂中,端坐在中間,沉聲下令道:“明日起開善堂廣施恩惠,就說本王被太子氣得病情加重,行善舉是為了積德祈福,希望上天能保佑太子平安返京。”
永康王府門外連夜搭出來一個棚子,消息火速傳開,百姓們紛紛湧來,得了好處心中自然高興,連誇永康王心善。短短數日,永康縣家家焚香,祈求永康王早日康複。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以訛傳訛,到最後永康王儼然成了受害受苦之人,而太子則背上了不仁不孝之名,等到太子回京之際,朝中已經把永康縣的事繪聲繪色傳了個遍。
庾皇後驚聞消息,連夜偷偷派人出城迎接,聽說太子病了一路,心口大痛,原地轉了幾圈,急急傳消息叫太子裝暈,自己則跑到皇帝跟前撲通跪下,垂著眼淚戚戚道:“昌兒一向孝順,外麵那些傳言也不知怎麼起來的,定是有什麼誤會……”
庾皇後在皇帝麵前永遠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弱小模樣,這麼一垂淚,皇帝哪裏還硬得下心來責備,隻歎了口氣將她扶起來,好言好語地哄:“一切待昌兒回宮再說,事情究竟如何,總要問個清楚明白,朕是不會隨意相信那些無稽之言的。”
庾皇後不吵不鬧,隻萬分乖覺地點頭,眼淚卻怎麼止都止不住,接連換了幾條帕子,終於聽到太子回宮的消息,頓時麵露焦急地站起來,疾步迎上去。
太子是被抬進殿中的,麵色蒼白,雙唇幹裂,隻閉著眼一個勁兒囈語:“父皇……母後……”
庾皇後見他氣色不好,本就心疼得厲害,再加上有心做戲,當場就雙腿一軟差點暈過去,讓婢女扶住,又跌跌撞撞撲到太子身上,在他臉上摸摸,又抓著他的手,哽咽道:“昌兒,你醒醒……”
皇帝雖一時不確定永康王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可傳言鬧得如此沸沸揚揚對太子十分不利,心中不免責怪太子處事不周,不過眼下聽他左一聲父皇、右一聲母後地輕喚,又覺得他實在是個孝順的,終究不忍苛責,便命人將他送回東宮,又命太醫謹慎醫治。
庾皇後一路跟到東宮,待太醫看過後屏退所有人,拿帕子擦擦臉上的淚,瞬間便斂起哀戚之色,隻眸中留著實實在在的心疼,低聲道:“昌兒,你一路受苦了。”
太子睜開眼,所有委屈憤怒湧上心頭,立刻從榻上爬起來:“母後!”
庾皇後摸摸他消瘦的臉頰,肅了神色:“究竟怎麼回事?可是永康王不曾善待你?怎麼好端端變成這般模樣?”
太子咬了咬牙,遂將路上落水又遇火災,各種狼狽,以及到了永康縣被抓入大牢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又狠聲道:“永康王裝病裝得也太明目張膽了,故意將我關入牢中,卻還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長輩模樣,瞧他那份陰險與王述之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說不定他們二人私底下早已聯了手,這次特地將我騙過去,就是為了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