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仿若一位遲暮的畫家,傾盡畢生的濃烈色彩,以朱丹顏料肆意揮灑,帶著幾分悲壯與決絕,緩緩自西山之巔潑灑而下,沒入那連綿山巒綿亙的懷抱之中。餘暉恰似洶湧的橙紅潮水,毫無保留地肆意蔓延,所到之處,整個山穀營地仿若被浸染上一層瑰麗且厚重的光影紗幔。營帳錯落林立,它們像是經歲月之手隨意播撒在大地上的褐灰色蘑菇,在夕照的輕撫下,周身蒙上那暖融色調,可這暖光之中,又隱隱透著幾分曆經戰事洗禮後的悲壯,仿若在無聲訴說著白晝的驚心動魄,每一頂營帳都似承載著諸多未被道出的英勇與犧牲。
篝火漸次燃起,那橘紅的火苗宛如一群掙脫束縛的靈動舞者,在晚風溫柔的指尖下,歡快地跳躍、搖曳,身姿輕盈而曼妙,熾熱的舞步驅散著漸濃的寒意。火光肆意鋪展,映照出將士們麵龐,他們的臉上刻著或深或淺的劃痕,那是刀劍無情的“筆觸”;幹涸的血漬結成暗紅的痂,在火光下被放大、彰顯,如同勳章般醒目,每一道痕跡、每一抹血痂,都在激昂訴說著白日戰事的慘烈與殘酷,似一部部用鮮血寫就的史書,翻頁間盡是硝煙與喊殺。
營地之外,山穀仿若巨獸張大的幽深咽喉,靜謐得讓人膽寒。晚風恰似幽靈,悄然穿梭過林梢,摩挲著枝葉發出簌簌聲響,宛如大自然噙著淚,低吟著哀傷的戰歌,那旋律在山穀回蕩,久久不散,每一個音符都裹挾著對逝者的悲憫與對戰事的無奈。夜梟隱匿在枝頭,仿若暗夜的使者,偶爾振翅發出幾聲淒厲長鳴,那聲音似利箭,直直劃破夜空的靜謐,為這戰後滿是瘡痍的氛圍添了幾分肅殺與陰森,仿若死亡的陰影仍在山穀徘徊,伺機而動。遠處山巒連綿起伏,在朦朧夜色暈染下,勾勒出黑黢黢的輪廓,恰似蟄伏的巨獸,沉默且威嚴,靜靜凝視著山穀中這群傷痕累累卻仍未卸甲的戰士,仿若在審視他們的勇氣,亦或在考量這場戰爭的勝負天平。
朱佑樘與蘇悅邁著略顯沉重卻又堅定的步伐,結束巡營。確認營地防禦如銅牆鐵壁般無虞後,並肩踱步至營地一隅,尋了處相較安靜的篝火堆旁緩緩坐下。白日那慘烈戰事仿若走馬燈,在眼前晃蕩不休,刺鼻血腥味似有實質,與此刻篝火升騰起的煙火氣息糾纏、交融,化作一團難以驅散的陰霾,籠罩二人,令他們雙唇緊閉,隻是靜靜凝視著火苗癲狂跳躍,各自思緒似脫韁之馬,肆意馳騁於往昔與當下之間。
蘇悅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帶著戰後的沙啞與低落,仿若破舊的風箱艱難拉動,每一個音符都透著疲憊與自責:“殿下,今日之戰太險,那傷亡數字宛如一座巍峨高山,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壓得我幾近窒息。若我能早一步識破匈奴那環環相扣的算計,多幾分籌謀,或許兄弟們便能全身而退,不必丟了性命。”說著,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裏頭打轉,恰似兩汪蓄滿哀傷的深潭,波光粼粼間盡是愧疚與惋惜。她抬手欲掩,可那淚水仿若決堤洪水,終是沒忍住,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隱入火光,那晶瑩淚滴仿若承載了滿心悲戚,轉瞬即逝間,卻似滾燙烙鐵,灼痛了朱佑樘的心。
朱佑樘心頭一陣揪疼,仿若心尖被一隻無形大手狠狠攥住,側身輕握住她雙肩,目光誠摯且熾熱,映著篝火之光,眼眸裏似有兩簇小火苗在熊熊燃燒,那火焰跳躍著,滿是疼惜與撫慰:“蘇悅,莫要自責,戰場本就是風雲莫測之地,瞬息萬變間生死懸於一線。若非你機敏尋得破敵左翼之機,如暗夜尋得曙光,後果不堪設想。你的智謀、勇氣,是我軍披荊斬棘的致勝法寶,是黑夜裏的指明燈,亦是我心底最堅實的倚仗,萬不可妄自菲薄。”語罷,他目光幽深,恰似靜謐山穀中隱匿的幽幽深潭,滿含深情望向蘇悅,那目光流淌間,似有千言萬語在其間蜿蜒,恰似山穀間隱匿的潺潺溪流,溫柔且綿密,欲將滿心情愫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