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山穀深處屋子裏,貓瞥了眼桌麵上的青白色大碗,冷聲。
“清靈缽。”樊禪回答。
“這就是你所謂的替我療傷?!”勾月強忍著用爪子抓花那張清冷美膩的臉的衝動,正姿蹲坐,端持道:“可不要告訴我,你想把我收進那裏麵。”
旁側女子仿若對她的慍怒絲毫不在意,挽手撚訣,在那法器上輕點了一下,邊道:“這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寶物,可用來療傷。”
“那又如何!”小白貓語氣不善,“好歹我在魔界裏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竟讓我屈身住在一個碗裏頭,簡直有失顏麵。”
“是清靈缽。”樊禪耐心糾正,側目看了那小白團一眼:“你是傷損之身,每夜進去休憩,可滋補經脈,貫通靈力,受益無窮。長期借助它修煉,還能快些淨化體內的戾氣和魔性。”
……除去這麵癱臉和寡淡得要死的口吻,聽起來怎麼都像是那街邊賣藥的江湖騙子。勾月冷眼睨她,身後尾巴掃動了幾下,“你肯幫我,卻又要困我,到底意欲何為。我區區小妖,就算是摩颯王子的未婚妻,也不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吧。”
樊禪手裏動作慢了些,因著勾月的話微微發怔。這一瞬間,好似有什麼感覺掠過心頭,卻快得難以辨明。說起來,似乎連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帶這隻貓回來。
是因為……覺得投緣?她暗自苦笑了一下。或許隻是因為當時的情景,恰好和幾百年前,自己與那人的初遇有些像罷了。
回過神,她輕聲開口:“無論如何,既然順道救你回來,就該對你負責,幫你抵製魔元反噬,淨化體內陰鶩的魔性。”
“真是自找麻煩!”勾月捶了捶腿腳,被四肢火辣辣的酸痛磨得很是煩躁,不悅道:“而且我本是魔族,要什麼淨化魔性。”
“你眼中的魔族該是什麼樣子的?”樊禪反問,波瀾不驚的眼潭裏泛著幽邃的光。
她一邊用手指在缽體上勾畫著繁複的符文,一邊繼續說:“狂躁易怒,嗜血成性喜歡濫殺無辜?沒有感情,六親不認,凶惡殘酷得讓所有人害怕,然後連自己的本心也遺失了,好似那些隻會殺戮的行屍走肉?”
沉冷卻又輕柔的聲音飄進耳裏,驚起心底某處地方細微的漣漪。蹲在桌麵上的貓愣了一下,反駁道:“還沒那麼醜惡。”
“可你若是一直放任下去,不淨化,不學會控製,遲早有一日也會如此。”樊禪側目看她。
勾月冷哼,麵上不以為然,但心裏已經有些鬆動了。對方說的確是真話,她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擔憂。魔界中人能修得魔元者不算少,可是能將之煉化,最終度過那一關的,卻並不多。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嗜殺的邪魔惡鬼出現,其實都是被魔性反噬,喪失本心罷了。
幾年前她自己體內魔元成形時,就在努力嚐試融合了,卻一直沒找到長久煉化的辦法,漸漸地也失去了耐心。而今這隻碗若是真有那種功效……
勾月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瞥向近處那隻散發淡光的玉缽。這時樊禪也剛好畫完符咒,收了手,對她輕聲道:“可以了,進去試試。”
桌子上的貓神色沉了沉,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近了一步。
慢慢伸出毛茸茸的爪子,一點點接近。小肉墊才剛剛接觸到那缽體,立即有一股清靈之氣流經周身。隨後倏地一下,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瞬間縮小了,眼前畫麵一閃,再定睛時已是身處一片青茫之地。頭頂上空雲霞遮掩,四周空蕩蕩地不見邊際,光滑的青玉地麵上覆著霧氣,腳底生涼。
——一不留神,就真的進了那女人的碗了。
樊禪垂眸,見缽中白色小貓蜷縮成一團,拉聳著耳朵,腦袋埋在自己的皮毛裏似在懊惱著什麼。她不禁彎唇,露出了些許笑意。
盡管隻如曇花一現,看不見那稍縱即逝的傾城之色,這一聲短促低柔的笑卻被缽裏的小白團給清晰捕捉到了。
不是錯覺吧?竟能聽見外麵的聲音!而且……那人在笑?!勾月豎起耳朵,仰起腦袋看向上空雲霞稀疏處。此刻她驚異於那清冷女子原來也會笑的同時,心頭更是後悔羞憤。
居然就這麼聽話地乖乖進來了,好沒骨氣……某貓低頭咬了咬自己毛茸茸的小肉掌。可盡管如此,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當真奇妙,她光站著就不斷有清潤的靈力滲進體內,運轉周身,不過片刻功夫已經滋生出許多愜意,感覺很是舒適。
這碗沒準還真是個稀世寶貝。不過……能擁有那麼多寶物,還毫不吝嗇地拿出來用在她身上,樊禪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