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猛幕率領泰順城的軍民英勇反擊,戰事十分的激烈。
三天以後,在城牆下扔下了一千五百多具屍體,拜占庭人終於痛苦的明白了,這座小城跟他們以往碰到的城市都不同,不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他們是不會承認失敗的。當領兵的將軍,拜占庭國名將阿萊桑德羅,看清楚城牆上守城的人中有老人,有婦女,甚至還有小孩時,一向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訝和佩服。
阿萊桑德羅是拜占庭帝國有名的將軍,外號獅王金盾,他親自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結果令人遺憾的,在泰順城居民的英勇抗擊下,拜占庭士兵好像折翼的雄鷹,紛紛從泰順城的城牆上墜落。這一幕幕的場景,深深地刺疼了阿萊桑德羅,他清醒的意識到,如果拜占庭軍隊不迅速解決泰順城,那麼南下的行動將是毫無意義的:肋下插著一把劍的勇士,戰鬥力必然要大打折扣。
當夜,阿萊桑德羅在給拜占庭騎兵統帥,皇叔泰伯利亞的加急軍情報文中,這樣敘述敵人的抵抗:“凡力能行走者皆亡命死戰,雖婦孺概莫例外。彼之強悍,實乃出征以來之所僅見!”
他向皇叔提出這樣的請求:“我軍以兩萬之眾,將士用命,晝攻夜襲,然無攻城之器具,實收效甚微,反多有死傷。伏乞皇叔速賜攻城之具若幹,則此城之陷實可期矣!”
當泰伯利亞看到這封軍情的時候,不禁勃然大怒,向左右道:“豎子以兩萬之眾攻一彈丸小城而不克!實乃國之恥辱!安敢多所要求!?倘聖皇得知,怪罪之下,吾等焉能無罪?”
雖然對阿萊桑德羅的報告感覺到異常憤怒,但是知道軍情緊急的他沒有辦法,還是立刻增派了一萬援軍攜帶衝車、發石車、雲梯以及元戎等攻城器具前往增援,在他想來這樣一來破城總應該是朝夕可待了吧。 當初拜占庭軍隊攻占襄陽城,使用的攻城器械也不過如此,泰順城還不及襄陽城的五分之一,就算是推也可以將泰順城推平了。
誰知三天時間過去了,這座小城在三萬敵軍圍攻之下仍然是屹立不動。城裏的人已經是精疲力竭,卻仍然死戰不降,在李猛幕的帶領下,泰順城以自己的鮮血,牢牢的扛住了拜占庭軍隊的數十次衝擊。有人這樣統計過,李猛幕的三尖兩刃刀,每次反擊都要殺死差不多一百多名敵人,連續這麼多天下來,光是死在他的三尖兩刃刀刀下的拜占庭士兵,最少也有七八百人了。
這一次,連拜占庭國的皇帝狄奧多西斯都知道這座小城的存在了,對於前方將士的無能,狄奧多西斯感覺到非常的惱火,不過,他還想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剛好公主尤菲米婭要取道襄陽城,前往神龍帝國首都,參加袁子攸的登基典禮,狄奧多西斯決定讓尤菲米婭去那裏看看,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連續阻擋拜占庭鐵騎的攻擊。
龍紀元563年9月10日,午後,泰順城。
兩眼充滿血絲的李猛幕站在城牆上望著敵軍的營地,觀察敵軍的動靜。敵軍從今天早上開始發起攻勢,五千多敵軍從東、北麵同時開始攻城,一時城上城下飛石流矢,箭如雨下。上午的攻勢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像往常一樣,敵人在丟下了幾百具屍體之後,在半個時辰之前再次撤退了。城裏的守軍抓住這段時間填飽了肚子,等待敵人的下一次進攻。
此刻李猛幕心裏絲毫沒有打退敵人進攻後的喜悅,看著疲憊到極點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的戰友,看著那些跟男子一樣,五天五夜以來因為協助守城,而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的婦女和小孩,看著堆在城牆根正在焚燒的死難烈士,他清楚地知道這座城快要守不住了。城內的食物早就全部告罄,現在戰士們吃的究竟是什麼,他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知道,隻要可以繼續延續他們的性命,一切違反自然法則的行為,也都是可以原諒的。
看到敵營之內沒有什麼大動作,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動新的進攻。他暫時鬆了一口氣,坐倒在地上,靠著城牆閉目養神。十幾天來,他每天的實際睡眠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時辰。軍營的刻苦訓練,鍛造了李猛幕超人的體能,他現在的身體,正處於巔峰狀態。然而,無論如何的巔峰狀態,他也隻是一個人,而不是神,隻要是人,就會有崩潰的時候,他現在不過是竭力忍耐而已。
背後冰冷的城牆,讓血戰一場渾身大汗的他感到很舒服,疲倦的頭腦頓覺清醒了許多。此刻暫時的閑暇,使他有時間回憶過去的十幾天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十幾天前,他和自己所屬的某城守部隊迎戰拜占庭軍隊,結果在剽悍的拜占庭騎兵麵前,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帝國城守部隊很快就潰敗了。本來想要大展身手的李猛幕,直到敵人發起攻擊的時候,才發現其他的軍官早就逃跑的無影無蹤了。
無能為力的李猛幕,隻好跟著大家一起往西逃,誰知跑著跑著就和大隊分散了。跟著幾百個弟兄沒頭沒腦地昏竄,竟然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遠離官道一百餘裏的泰順城。帶著深深地負罪感,李猛幕毅然停止了後退,他決心用自己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榮譽。在這裏作為城裏唯一的軍官,他被決心拚死抵抗敵軍的民眾推選為眾人的頭領,終於有機會展示自己過去在帝國軍隊裏被昏庸的上司所埋沒了的軍事才華。然而,他就像流星一樣,在絢麗過後,將是永遠的沉寂。
李猛幕清楚地記得,他在泰順成堅持了八天的時間。
是的,整整八天。
八天來,他們這支可以稱得上烏合之眾的部隊,居然殺死了拜占庭軍隊近八千人,這實在是很值得他自豪的了。不過現在這支義勇軍終於精疲力竭,走到了覆滅的邊緣。安慰部下的時候,他總是說,聖龍帝國的大部隊,一定會來解救他們的,但是事實上,在他的內心深處,他非常清楚,沒有人會來救他們,聖龍帝國朝廷的高官們,才不會在乎這裏一小撮人的死活,正如聖龍帝國已經沒有得救一樣。
聖龍帝國如果不進行一番徹底的洗心革麵的改革,他們將完全的輸掉這場戰爭。作為一個中下級的軍官,李猛幕對外界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是他也知道,在西方的神龍帝國,在那個和他們一脈相承的土地上,正在進行一場巨大的變革,而這場變革的領導者,叫做羅羽天。
沒錯,就是羅羽天。
李猛幕是絕對不會記錯這個名字的。
羅羽天打敗了凱撒帝國的腓特烈,挽救了處於崩潰邊緣的神龍帝國。
神龍帝國已經出了一個羅羽天,聖龍帝國什麼時候才能出一個羅羽天呢?
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的軍民,他不由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天來的出生入死,讓他和這些以前從不相識的人之間,產生了深刻的感情。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座孤城就會被攻破,也許還能堅持幾天,也許就在今天。到時候,這些英勇的帝國子民們……在自己的眼裏,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可是在朝廷的眼裏,他們不過是曆史的塵埃罷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
他的視線一下變得模糊了,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看著睡在他旁邊的一個正在嘟嘟噥噥地說著夢話的十幾歲的小孩,他仿佛看到了城破以後小孩被敵軍一刀砍成兩截的悲慘場麵。胸口急劇起伏了幾下,他忙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然後使勁晃了晃頭,試圖把這些恐怖的想法從腦袋中趕走。他現在是這座城的統帥,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泄氣。讓大家失去抵抗的勇氣,雖然大家實際上都已經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