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章(1 / 3)

就在嚴冬消退以及春天接近蘇醒的時候,維斯托尼亞稍微轉變了一下方針。他們似乎不僅想把新型炸彈用在抑製第四次大戰,還想用於加快沙比亞內戰的終結上。

正當再次現身的巨人機與護衛戰鬥機的軍團擊敗了阿拉多軍團的應急部隊,炸飛了沙比亞反亂軍的一個連隊和戰略據點,各方各麵的人由於各自的情況而頭疼的時候,小魔女卻在猛然狂奔。

維爾海米娜紀念研究所正在以怒濤一般的氣勢推進著阿娜莉莎所提出的開發計劃。自從計劃獲得批準以來,工作就在全天無休地進行,技術組自不用說,就連阿娜莉莎都夜不歸家,而在研究室就寢。國防軍總司令部(OKW)正是在如此極度忙碌的狀況之中前來請求與阿娜莉莎商談的。

本來她想一句”別來礙事啊章魚”把他們趕回去的,不過既然國防軍總司令部經濟裝備局長這種程度的大人物親自到訪,那自然不能這麼做。這實際上是一條宣告事態極為緊急、國防軍困苦到了極點的消息。

經濟裝備局長古斯塔夫·拜爾萊因陸軍中將在英格麗特陪同下拜訪阿娜莉莎,用恭敬而平靜的語氣與她對話。

運載著一切問題所在的炸彈的敵方巨人機飛行高度處於不僅戰鬥機,而且連高空用對空導彈都難以到達的高度上,即便勉強能夠到達,導彈也會因為其大量的自衛手段而無法發揮作用。即使能想辦法成功接近,也會被敵方強力的護衛機部隊阻攔而無法出手。為了擊墜那台巨人機,可以借助一下博士小姐的智慧嗎?

就在這番概要如上的話結束的瞬間,

“請放心交給我。就由我來把包括這個問題在內的所有問題一並解決吧!”

阿娜莉莎瞬間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自信滿滿地這麼大喊。雖然用不著說,不過還是描述一下,在她身後的克勞斯瞠目結舌,瑪莉艾露則有點神誌不清。

周圍的反應暫且不論,拜爾萊因中將非常滿足於阿娜莉莎本人那快活而充滿自信的回複,約定好會給予全麵的協助以及無條件的支援,隨後離開了研究所。

這麼一來,阿娜莉莎不僅要開發出在沙比亞內戰中獲得勝利所需的決定性奇兵,還要研究出同充滿威脅的新兵器的對抗手段,可是她本人卻滿不在乎的樣子。

“就這麼接受真的沒問題嗎?”

聽到克勞斯這麼一問,阿娜莉莎就好像生氣了一般麵色一沉,反問:

“你不相信我?”

“我對博士的能力不抱一絲懷疑。可是,我認為現在即將迎來開發的關鍵時期,背負多餘的負擔也許並不合適。直到最後都毫不放鬆、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到開發上是不是會比較好呢?”

克勞斯一邊解釋,一邊提出自己的建議。

“沒問題的。那東西的開發已經基本完成了,那對抗手段隻要與那東西的運用相結合就足夠了。一項工作就能獲得兩項成果。簡直就是一石二鳥呢。”

阿娜莉莎露出滿臉得意的大膽笑容,用這番話駁回了克勞斯的意見。

所提意見無為而終的克勞斯在心中低語”到底是這大小姐太樂天呢,還是我太悲觀呢”,對不知道誰的神明祈禱不會再發生麻煩事。

不過,克勞斯的祈禱對象似乎並不打算接受他的願望。

國防軍總司令部(OKW)的協助非同凡響。在拜爾萊因中將造訪阿娜莉莎後,還不到一周,不僅專屬親衛隊的人,就連國內的研究機關和軍事企業中的元老級科學者與技術者都被抽調,還準備了最新式的機材。不止如此,他們甚至還為阿娜莉莎提供了政府所擁有的貝露哈根郊外的老舊建築。

現在已經成為裏比托利亞皇國最強軍事開發集團的居城的這幢建築,由於以前曾是食品製造公司的研究所而被命名為『糖果屋(Candy·House)』。

“嗬嗬嗬,這就是我的城堡!”

站在『糖果屋』門前的阿娜莉莎仰望這無論如何都難以說是漂亮的破落建築,本想自信地微微一笑,可是卻好像無法抑製自己的喜悅,像個獲贈新玩具的小孩一樣滿麵笑容。

可是,克勞斯則從軍方這稱得上異常的行動速度領悟到事情有多麼重大,不禁臉色發青。

“……這下要是搞不好就出大事了……”

“克勞斯真愛操心呢。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啦。”

阿娜莉莎興高采烈地如此放言,可克勞斯卻越發不安地皺起眉頭。自從那次一起飛天,阿娜莉莎就開始用名而不是姓來稱呼克勞斯,這一點讓瑪莉艾露的視線更添了幾分嚴厲。而讓克勞斯不安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從空軍那方麵打聽到非常不安穩的傳聞。”為了狩獵那大家夥,似乎要投入阿拉多ー軍團夜間戰鬥隊“。

阿娜莉莎再次麵帶微笑地對愁眉苦臉的克勞斯快活的說道:

“都說沒事的啦。因為本小姐準備投入全力呀!”

然而。

翌日,似乎連銀河係邊緣都能聽到的怒號響徹了『糖果屋』。

“這——————是——————怎麼回事————!”

空軍對克勞斯的傳召命令一到,阿娜莉莎就突然變得非常激動,好像前日的好心情是假的一樣。阿娜莉莎那像白瓷器一般的白皙肌膚好像櫻桃一般變紅,藍色雙瞳一閃一閃,不斷地大叫。

“我什麼都沒聽說!誰決定要這麼做的!?”

跟沸騰過頭像要氣化一般的阿娜莉莎相對,克勞斯則顯得無比的冷靜。

“空軍決定的。再怎麼說,發令者也是空軍總司令官耶桑尼克大將閣下。”

空軍總司令官耶桑尼克因明明已然迎擊卻仍讓對方進行了整整兩次爆擊而大怒不已,擊墜巨人機現在已經成為了賭上裏比托利亞空軍威信的壯大之戰了。

“為什麼空軍總司令官要對克勞斯的人事插嘴啊!你被調往親衛隊,然後被派遣到我這裏來了,所以克勞斯的人事權應該在我手上!”

“……不,這理由太奇怪了吧。博士可沒有我的人事權啊。”

“囉嗦!馬上給我拒絕掉!我絕對不會認同這種事!”

麵對血壓不斷飆升的阿娜莉莎,克勞斯聳了聳肩,微微歎了口氣,像是在哄撒嬌小孩一樣說道:

“請你不要強人所難。唯獨在這件事上,博士的希望與拉姆斯堤家的威望都不管用。因為這關係到軍方的麵子啊。而且,我以前也說過了吧。我的調職早就是決定事項,遲早都要走的。我反倒覺得太晚了呢。就算是當初在恐怖事件發生後馬上就被叫回去也不是什麼怪事。在這一層意義上來說,我們應該感謝軍方的照顧。”

克勞斯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至少在阿娜莉莎看來是這樣的表情——同時輕描淡寫地把私人物品塞往紙箱裏。

“嗚嗚嗚……”克勞斯那冷靜的態度進一步挑起了阿娜莉莎的怒意與不滿。不爽。實在很不爽。即便讓個一百步,接受克勞斯不得不遵從命令而離開這一事實,她也無法忍受克勞斯那對此完全不顯得遺憾的態度。

她甚至感受到”被背叛了”這種錯覺,把自己的憤怒指向了別的方向。

“再說這維斯托尼亞女人是什麼東西呀!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明啊,雪萊佛!”

阿娜莉莎從傳召狀附帶的資料中抽出一張照有穿著飛行服的年輕維斯托尼亞女性的照片,擺在克勞斯眼前。克勞斯歎了口氣,整理完並不算多的私人物品,給紙箱蓋上蓋子,說:

“我完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生氣到直呼我的姓。”

在這番開場白之後,他緩緩低語,

“這位女性似乎想向我複仇。”

“複仇……?”阿娜莉莎一時收回怒意之矛,歪著腦袋沉思了數秒,隨後臉突然變得通紅,大喊:“你對這維斯托尼亞女人幹什麼了——!”

聽到這番措辭粗魯的話,再想想這十六歲的純情少女到底是想象了些什麼東西才會滿臉通紅,克勞斯感到有點鬱悶。

“給我說明啊,說明!”

克勞斯稍顯愕然地坐到桌子上,對像是要馬上衝過來揪住自己的阿娜莉莎說道:

“好像說這維斯托尼亞女性是我以前所殺過的人的親屬。從資料看來,她似乎為了殺我而以巨人機的爆擊誘導機機師的身份跑到前線來了”

他淡淡地說完,注視著照片,自嘲般地弱弱一笑,

“不過嘛……雖然想殺我的人估計也不僅限於這位女性,不過被人怨恨到這個地步還真是相當難受呢”

聽完克勞斯的告白,阿娜莉莎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那樣安靜了下來。她隨後恢複了一如往常的理性表情,往她那如同天空一般的湛藍眼瞳中注入憂愁與憐憫,

“怎麼這樣……那隻是任務,你隻是在服從命令而已,沒辦法的呀。並不是克勞斯你的錯——”

“這種事情用道理說不通的啊”

聽見這番安慰,克勞斯隻是搖了搖頭。

軍隊的構成讓罪惡感得以分散。士兵把”殺了人”這種罪惡感推卸給『命令』和『任務』,加以正當化,而指揮官則是能夠保持”沒有弄髒自己的手”這種心境上的平安。可是如果要問這種軍隊係統對那些被奪走親屬與同伴的人是否通用的話,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一般人都會渴望讓對方品嚐極度的痛苦之後將其淩虐致死。就算是克勞斯,當同伴戰死或者聽聞那些投靠裏比托利亞方結果遭受虐殺的沙比亞人的事的時候,也曾經想過要去報仇,去把敵方全部殺盡。

克勞斯想說的,其實阿娜莉莎也懂。她早已自覺到自從遭遇恐怖襲擊以來,自己心中的那種麵臨死亡的恐懼與良心的嗬責之中,還混雜有對沙比亞人的憎惡。可她終究無法讓自己不對那些與那場恐怖襲擊的人無關的大多數沙比亞人抱有憤怒與憎恨。

“……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接受挑戰的。”

克勞斯毫不猶豫地簡短一答,嘴角一扭,露出殘酷的笑容。

“這可是年輕女性發來的邀請,不理的話就太浪費了吧”

“一點都不好笑!”

聽見自己的黑色幽默被阿娜莉莎一下子否定,克勞斯微微露出苦笑。

“總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這麼匆忙很不好意思,不過請允許我就在今天辭職吧。不能陪你到最後非常遺憾……這半年來受你照顧了。”

說完,他馬上恢複嚴肅的表情,端正姿勢,腳跟一並,敬了個禮。

“博士,請你堅持到最後”

敬完軍禮後,克勞斯親密地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請求握手。

然而,阿娜莉莎卻沒有回應他。她就像一個被迫接受難以容許的現實的小孩一般嘟起嘴唇,將她那寫滿不悅的臉轉向一邊。

克勞斯垂下無人回握的右手,略顯寂寞地放鬆了表情。然後,他帶著裝滿私人物品的紙箱離開了『糖果屋』的辦公室。

留在房間裏的阿娜莉莎做了次大幅度的深呼吸——

然後用盡全力踢向克勞斯的桌子。

“……你跑不掉的!”

這次離別的形式絕不算好,不過這也是人生。有緣的話還會有再次見麵的機會的吧。

被送回沙比亞的克勞斯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大約兩周時間裏埋頭於殺害天空中的同行、燒毀無辜平民所居住街道的日子之中。

好了,受到空軍總司令官耶桑尼克的激勵的空軍參謀本部不眠不休地絞盡腦汁,謀劃出了狩獵巨人機的作戰『赫爾墨斯』。這一作戰名來自賦予巨人機的目標代號『阿爾戈斯』,源於賢者赫爾墨斯暗殺了百眼巨人阿爾戈斯這一交叉領域的古代神話。裏比托利亞軍似乎很喜歡這種耍帥風,從很久以前開始就經常給作戰名和要塞起跟神話有關的名字。現場的士兵們都對這種像是有妄想癖的中學生的命名品味退避三舍,這已經是公然的秘密了。

空軍為『赫爾墨斯』而選拔出來的人共有十三名。其中包括克勞斯,全員都是阿拉多軍團夜間戰鬥隊中在熟練度與經驗方麵完全不存在不足的老手,而又同樣年輕,最年長者也不到三十。不過,包括克勞斯在內的全員都是慣於『殺人』的戰鬥專家。

被聚集到一起的機師們從戰鬥任務中調離,投入了嚴苛的訓練之中。然後,在這一作戰期間被任命為前線航空管製指揮的克勞斯獲派任務用的新型機。領機的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整備班長對他說『二十二歲生日快樂,中尉先生。是不是係上緞帶再給你比較好呢?』,同伴們則向他潑了麥酒。

對於克勞斯來說,新型機確實是讓他非常高興的禮物,但是有一點令他非常在意。派給他的新型機是He-21新裝機,是縱列複座製式。複座製式這一點沒什麼不好。不斷複雜化的電子管製與火器管製能由後座的人來負責的話,他就能把精力集中在操縱與任務之上了。新裝機這一點也沒有意見。雖然因為是複座型會導致動作多少有點笨重,不過托機首根部追加的先尾翼與二維推力偏向噴嘴的福,機動性有了飛躍性的提高,可以用更加合乎印象的方式來飛了。

問題在於關鍵的那個該坐在後座的人沒有來。

“那個,我的搭檔呢?”

“……哦哦,好像人事那方麵出了點問題,所以要晚一點才來。總而言之,你就先自個去飛一飛,習慣機體的特性吧。”

麵對克勞斯的提問,上官的回答非常謹慎。

“?”克勞斯雖然抱有一絲疑惑,但還是把精力集中於訓練之中。

然後,到了訓練的最終日。

完成訓練飛行的機師們被聚集到特別作戰會議室之中。這是為了在與『阿爾戈斯』作戰之前確認作戰內容。

克勞斯一打開特別作戰會議室的門,

“貴安。兩周不見了呢,克勞斯。還有,生日快樂”

就看到阿娜莉莎·馮·拉姆斯堤說著連一微米祝福之意都沒有的冰冷讚詞前來迎接自己。

克勞斯馬上露出充滿文藝氣息的微笑,無言地想要把門關上。

“等下,難得見上一麵,你這算什麼態度啊!”

結果被眉眼上挑的阿娜莉莎一把抓住了手臂,克勞斯一邊把臉轉向一旁,

“認錯人了,認錯人了。”(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

一邊不斷重複著這番話想要逃跑。

為什麼呢。

這是因為周圍的戰友們正在用難以形容的眼神交互注視著克勞斯和阿娜莉莎。用不著說,從這一瞬間開始,克勞斯的蘿莉控嫌疑已經湧現了。

不祥預感全中。而且這還沒完。

在機師們齊聚在特別作戰會議,擔任『赫爾墨斯作戰』總指揮的上校進行完簡短的講話之後,擔當參謀的中校就開始說明作戰概要,不過眾人都在關心坐在參謀們身邊的白金色頭發、穿著學生服的美少女,以及位於房間一隅的那位美少女的隨從。

實際上,幾乎完全沒有人在認真聽那又長又臭的作戰概要。

聽說隻有十六歲啊。什麼?真羨…真不像話!那邊那巨乳比較好吧,用點常識來想啊——他們都像正在上課的高中生一般偷偷地聊著這種內容。在他們身旁的克勞斯一直緊繃著臉沉默不語,不過沒有一個人對此感到在意。

“——就這樣,作戰就在雪萊佛中尉的統製之下,由各隊指揮官各自進行判斷作戰。以上就是本作戰、『赫爾墨斯作戰』的簡單概要……你們有在好好聽嗎”

聽見中校就像被迫任當一群問題兒的教師一樣露出煩惱的表情這麼一說,

“我可以問些問題嗎?”

為數不多有在認真聽的人之一的少尉舉起手來。中校看向上校,見上校首肯,就對少尉點了點頭。

“擊墜『阿爾戈斯』的時候,是否有可能會把新型炸彈誘爆?”

對於少尉的這一問題,

“我無法保證絕對不可能,不過可以斷言99%不會”

一直沉默到現在的阿娜莉莎開口了。

“根據情報總局的情報以及軍方的調查報告書來判斷,那新型炸彈是電子激發炸彈吧。這炸彈確實很強力。不過,它非常的不穩定”

“不穩定,卻沒問題嗎?”

麵對少尉的進一步追問,阿娜莉莎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走近正麵的黑板,拿起粉筆,開始咯咯吱吱地畫起圖來。

“電子激發炸彈跟傳統的炸藥完全是兩種東西。從分子構造上來說明現在主要的炸藥的話,就是往一個分子裏盡可能地塞進氮元素,而電子激發炸藥則是通過把激發到高能態的分子準穩定化——”

在最開始的大約三分鍾裏,機師們都在認真傾聽。可是大概過了三分鍾之後,阿娜莉莎的話就變得太過難以理解,沒人能夠跟上,於是大家決定學著位於一隅的隨從女性那樣鑒賞正在講課阿娜莉莎的身姿,到了大約經過五分鍾的時候,有一半人都快要死掉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說有在作為機師專門學習航空力學和高等物理,可他們的平均學術教養也隻有高中水水平。就算跟他們說明涉及到量子力學的電子物理,他們聽起來也隻覺得是一堆咒文而已。上校看上去在一臉嚴肅地深思,可實際上也已經睡著一半了。

“——綜上所述,要將其實現為一種兵器,就需要穩定分子的高端電子器材與用以計算反應瞬間跟時間的天文級計算量。可是,根據情報總局的情報,『阿爾戈斯』上曾有科學家同乘,在投下之前進行信管的起爆設定。這就證明了它並非由機械控製,而是由人工控製爆炸的”

毫不在意這群不認真的聽眾,一直在開心演講的阿娜莉莎放下粉筆,為這持續了整整十五分鍾的講解做了概括。

“也就是說,這炸彈直到準備投下之前,都隻是個純粹的精密機械塊而已”

放心的氣息在作戰會議室中蔓延。中校為了改變沉悶到極點的空氣,特地咳了一聲。上校身子猛然一抖,醒了過來。

“啊。也就是說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人類自古以來一直都在打敗、捕抓比自己強壯得多、敏捷得多的野獸。隻要帶著智慧與勇氣前去挑戰,那無論是什麼樣的敵人都不足為懼”

中校以非常淺顯易懂的訓告為作戰會議畫上了句號,機師們陸續離開了房間。

克勞斯也想離開,可是卻被中校命令留下。機師們全都離去,唯有克勞斯、中校、阿娜莉莎和瑪莉艾露留在房間裏。

不祥預感巨大化,腦裏一直響起警告音的克勞斯一邊表現出自己的警戒心,一邊聽中校說話

“雪萊佛中尉,你的後席就由博士小姐?拉姆斯堤搭乘”

預感命中,這一超乎想象的異常內容讓克勞斯瞪圓了眼睛,不過中校將其無視,繼續說了下去。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吧,博士小姐是我國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她安全帶回來”

“是,不,那個,中校…”

看見克勞斯像缺氧的魚一樣嘴巴一張一合,中校就充滿憐憫地眯細雙眼,

“其實你想說的,我也不是不懂。你本來就得背負著前線航空管製指揮的重責了。不過啊。你還是自己努力想辦法吧。傾盡全心全力,完成任務吧。”

終究還是不負責任地棄克勞斯於不顧,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房間。

“……太亂來了。”

確實很亂來。不但被迫參加關乎軍方威信的戰鬥,還要讓一個外行少女(可她又是國家的重要人物)坐在身後,這實在讓任務的難度提高太多了。

盡管為接連發生的不合理與亂來感到啞然,不過克勞斯隱約猜到了最新銳機剛好在生日那天派來,以及明明是複座製式機可後座駕駛員遲遲不到的理由,不禁哼了一聲。

——真是個不得了的大小姐啊。

在開始皺起眉頭的克勞斯身邊的瑪莉艾露也驚呆地張大著嘴巴。看來她事先並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恢複意識的瑪莉艾露抱緊阿娜莉莎,

“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沒有聽說過呀!為什麼大小姐您要前往戰場!太危險了,請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了,重新考慮吧,大小姐”

把克勞斯想說的話全部說光了。

台詞被搶光了的克勞斯一撥他那推得整整齊齊的發際,用尖銳的眼神盯著阿娜莉莎。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真失禮。我沒在打壞主意啊。那係統隻有我才能控製得了,沒辦法吧”

盡管阿娜莉莎一下子轉過頭去,克勞斯卻還是像一個在尋找偷稅證據的稅務調查官一樣執著地追問。

“真的嗎?真·的·嗎?”

“囉嗦,這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就別問來問去的了,雪萊佛!”

麵對追問,嫌疑犯阿娜莉莎以好像掀桌一般的氣勢大罵起來。

這就是世間所謂的『惱羞成怒』。

不過這比起那些別扭的大叔要可愛得多,不但沒有讓克勞斯退縮,反而還讓他的懷疑變成了確信,繼續追問下去。

“啊,你是想通過發怒來瞞天過海是吧?這對我可行不通哦,請你好好說明”

“沒錯,大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半哭著的的瑪莉艾露跟著克勞斯一起追問。

進退兩難的阿娜莉莎使出了最終手段。

“啊啊啊啊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阿娜莉莎那塞住雙耳大叫著跑出作戰會議室的樣子跟幼兒園裏的小孩沒有兩樣,不過她是真的想要逃跑。絕不能坦白真相。

因為不想跟克勞斯分開,她甚至動用到本家的力量,最後還拜托技術組把設計圖篡改得隻有自己才能操控。阿娜莉莎的尊嚴不允許她說出這一事實。

當小魔女在拚命到處逃竄的時候,在拉貝迪亞的國防軍總司令部中,裏比托利亞軍一等一的精英們正在集中他們優秀的頭腦,為提高『赫爾墨斯作戰』的成功幾率而謀劃著死與破壞的計策。

計劃的關鍵,盡在於『該如何把獵物引到狩獵場』這一點。

維斯托尼亞方為了力保終結內戰與抑止四次大戰的關鍵巨人機的安全而時時保持最大限度的警戒。恐怕不會輕易踩到陷阱上吧。如何才能出其不意,讓他們掉進陷阱?

對於這個問題,一位聰明的參謀將校想到了最棒的方法。

隻要逼迫他們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上鉤就好了。

春天還在揉著惺忪睡眼的初春之夜。無比澄澈的空氣讓月光得以鮮明地照到地上。寒氣仍然占支配地位,不過空氣之中並沒有沁透身心的濕氣,這讓寒冷之中帶上一絲溫暖之感。

在這樣的大氣之中,航空機群隊在阿紮魯海的公海上如同遊泳一般飛著。

在巨大的航空機下方,大量的小型戰鬥機排列成整齊的編隊,描繪出幾何紋樣。這一光景讓人不禁聯想到環遊大洋的鯨魚與魚群。

群隊的目的地是越過阿紮魯海之後到達的沙比亞國內戰戰場。不過,戰鬥機們的胃袋難以承受長途旅行,因此空中加油機也與之同行。

從喙尖到尾端都填滿了最先進科學技術的猛禽們從兩架空中加油機的雙主翼以及後尾垂下的空中加油管中不斷地吞下乳液,同時向著戰場渡海而飛。

『接收加油管解除。全機最終加油完成。白母牛脫離。祝好運』

『謝謝你,白母牛。紅3、黃5(Red3、Yellow5)由於故障而脫離。快重組編隊』

在沙比亞領空線上,空中加油機離開群隊,發生故障的兩架戰鬥機則飛向沙比亞國內的友軍基地。不管如何小心注意,如何細心整備,機械都會由於『妖精的惡作劇』出現缺陷,發生故障。這真是讓工匠們欲哭無淚的法則。

飛在高達三萬米的高度之上的巨人爆擊機提豐同樣是讓工匠們欲哭無淚的家夥,不過這並不是妖精的錯,而是因為其設計本身就極為亂來。

這隻連最新銳戰鬥機都難以接近的高空巨獸,乃是基於來自三十年前大戰教訓的『飛越裏比托利亞的強固防空網進行爆擊』這一單純明快的想法而誕生的。壓倒性的搭載能力,長遠的續航距離,無與倫比的超高高度飛行能力,再加上戰艦級的重裝甲。真是徹頭徹尾規格外的航空機。

然而,這東西實際上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每飛一次都會發生一大堆的問題,整備與補修往往花上兩周以上。其性能得到認可卻連量產化方案都沒有出台的原因,就是除了要有高得要死的製造費與運用費以外,還必須要有不可計量的維持努力,甚至傳言說這讓高層人員意識到『與其那麼辛苦地搞這種東西,那還不如用短距離彈道導彈進行飽和攻擊要來得簡單廉價呢』。順帶一提,這傳言是真的。

不得不乘坐在這種如同累卵之上的鐵塊一般的不安機體上的機師以及炸彈相關的技術者們由於緊張而胃部緊縮到極點,

“哈哈哈,諸位怎麼了。我們今宵也可以揮出複仇之刃哦,怎麼不高興點。”

可是穿戴著高高度用的玩偶服狀飛行服與氧氣麵罩的阿查科特卻好像外出冒險的少年一般興奮。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就像阿查科特在醫院跟拉伊爾所宣言的一般,一切的發展都如他所願。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為了向沙比亞人複仇而把如同超兵器一般的炸彈弄成了隻有自己能操控的東西。通過把自己化為一個終端,阿查科特成功地達成了自己的願望,今天也一如既往地非常高興。

就在他那種扭曲的快活讓同席的技術者們感到越來越鬱悶的時候,艾瑪·方克少尉正在飛在提豐正下方的全翼戰鬥機瑪迪奧魯的駕駛艙之中,以炯炯有神的雙眼瞪著夜晚的黑暗。

全翼戰鬥機瑪迪奧魯是提豐專屬的爆擊先導觀測機,這一機體由於其形狀特殊而難以操控,不過不枉艾瑪忍受『紮烏頓飯店』的那群變態科學者們從胸圍到大腿周邊性騷擾調查。配合她的身體數據而設計出來的駕駛艙與操縱係統並非以操縱杆或手拉杆這種有限的界麵來操作,而是從搭乘者全身獲取操作情報而進行機動。這是基於人機一體(Man

&

Machine)這一新概念之下開發出來的革新性控製模式。

機體因此能夠如同字麵一般完全按照操縱者的想法躍動,使得經驗與熟練度不足的大新人艾瑪也至少能跟阿拉多軍團的精銳打得不分上下。(不過副作用是會給機師帶來超乎想象的身體負擔)

機體性能與潛在性的飛行特性,再加上天賦之才。艾瑪·方克現在已經不再是『王牌的妹妹』了。她是吸取裏比托利亞機師的『女吸血鬼』。

“今天一定要現身啊,狐狸!”

艾瑪在氧氣麵罩中露出的表情跟嗜血的吸血鬼如出一轍。

夜禽之群早已埋伏在巨人機所率領群隊的去路上了。

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裏比托利亞國防軍早已為此準備了無數層的策略了。後方實施了最大規模的諜報活動,而前線則專門實行了一大作戰作為引出巨人機的誘餌。

在戰爭史上,這場佯動作戰被稱為『巴爾默克』。

反叛軍方以最強戰力,普魯士陸軍第四四戰隊與阿拉多軍團空降獵兵隊壓製戰略要衝斯賓諾莎,斷絕在斯賓諾莎以西展開的共和政府軍的補給,將其逼入絕路。當然,共和政府軍也動用了全力來盡可能排除這一威脅,可是麵對精強得有『一兵就有相當於五十名士兵的實力』之評價的裏比托利亞空降獵兵,以及擁有『灰色惡魔』之稱號的普魯士陸軍第四四戰隊,再加上阿拉多軍團在斯賓諾莎上空不分晝夜巡航而帶來的壓倒性航空優勢,共和政府軍的斯賓諾莎奪回作戰被一次又一次地阻止。

結果,共和政府軍如同裏比托利亞軍所計劃的那樣跑去向維斯托尼亞告狀了。被逼入絕路的軍隊的想法都是一樣的。他們總會以勝利為優先,而不顧自國的荒廢。

另外,從『巴爾默克』已經超越佯動的領域,僅僅為了擊墜一台航空機而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來看,我們也能感受到裏比托利亞到底有多害怕新型炸彈了吧。

獵物終於到深夜猛禽們所埋伏的獵場來了。

『動物園通知狐狸。目標在方位〇八六,阿爾戈斯在高度三〇〇〇〇,群隊在高度一二〇〇〇,正在接近獵場。馬上就到了。祝狩獵順利』

“謝謝,動物園”克勞斯回應司令部,把視線移向眼下,”狐狸通知全機,現在開始航空管製。敵群隊馬上要到了。點檢一切吧”

本來一共十二機,因少了一機而剩下十一機的He-21正以機腹緊貼厚積雲的姿態展開著。由於有著與其大塊頭相稱的大量機內燃料而不必攜帶副油箱的He-21裝載著整整八發中近距離導彈,而機體下方中央則懷抱著電線杆一般的大型導彈。

『驢子隊,準備完成』『駱駝隊,三號機因狀況不佳而歸還,組成三機編隊』『山羊隊,隨時待命』

機師們的應答在通信機之中響起。夜間飛行容易引起空間認識失調,不過盡是老手的機師們有的在機內大聲歌唱以驅趕睡意,有的在咬自己帶來的啫哩豆,有的則在看著戀人的照片耽於妄想。

“狐狸,明白。”

飛在同伴們之上約三百米高處的克勞斯扭頭環視四周。克勞斯周圍緊貼著四台無線誘導無人機。那並非是為了提高滯空時間而把主翼設計得又長又薄的觀測用機,而是裝載了渦輪噴射引擎的後掠翼高速無人機。這是在前次大戰中設計出來用以對陣地、對艦用的衝撞攻擊用無人機,已經是由於對地對艦導彈的發展而消失了的老古董了。

不過,這些施加了特別改修的老古董,正是今宵狩獵成功與否的關鍵。

“博士,蜜蜂沒有問題吧?”

克勞斯一向後席發問,

“沒、沒問題!”

阿娜莉莎那好像馬上就要飛起來一般的假聲就響徹了整個駕駛艙。

在氧氣麵罩中麵露苦笑的克勞斯覺得這也怪不了她。乘坐最新銳戰鬥機進行初次實戰。會緊張得想吐也是正常的。實際上,她在離陸的時候差點就暈過去了。

回想起出擊的時候,瑪莉艾露就像個目送親生骨肉出征的母親一般,

『——請絕對要把她安全帶回來。如果大小姐傷了哪怕一根毫毛的話,我就會把雪萊佛先生你絞死。就算死了我也會把你再次淩虐致死的。明白了嗎?』

想起這番給自己的讓人背脊發寒的激勵,克勞斯苦笑著說道:

“肩膀放輕鬆一點。深呼吸一下吧。”

“明、明白了。”

阿娜莉莎乖乖接受了老手的忠告。即使深呼吸過度以致喉嚨發痛,她也按照克勞斯的囑咐深呼吸了。要說還想要些什麼的話,她想伸直雙腿活動一下身體,不過在狹窄的駕駛艙裏這實在是無法實現。沒有產生尿意算是唯一的救贖了。

——小便就請你拚命忍耐吧。忍不住了就請直接尿出來吧。想吐就吐到袋子裏。袋子不夠了的話就吐到靴子或者手套裏。在麵罩裏吐的話可能會導致窒息。袋子務必要把口子綁緊。不綁好的話,進行機動的時候就會滿身嘔吐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