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如準備8月中旬前往巴爾的摩,我知道她這一走,我們就沒時間一起買結婚禮服和飾品了。於是7月間,純如和我去婚禮用品店選好了禮服和所有必需品,包括伴娘禮服、鞋子、頭紗等等。我們效率很高,隻不過花了一個下午就買好了絕大多數東西。
我們一起買禮服的時候,純如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有點兒速戰速決的意思。純如從來都不喜歡購物,但我覺得這畢竟是為了她自己的婚禮啊。結果是我反而比她本人更關心這場婚禮。我感覺那時候,純如一心想著自己的事業,而且滿心期待接下來的巴爾的摩之旅。能在一所東海岸名校就讀令她興奮。對她來說,婚禮的事越快解決越好,這樣她才能邁步追尋自己成為一名作家的夢想。或許婚禮儀式在她心中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對純如來說,真正重要的是兩個人對未來期待和共同夢想的相互承諾。
純如告訴我,她不想像大學裏的其他女孩子那樣在談戀愛上浪費時間。她1988年認識布瑞特,那時她隻有20歲。他們從那之後一直在一起。純如有許多男性朋友,但都是學業上或工作上的朋友。從她認識布瑞特之後,就我所知,她再沒和別人約會過。我的一個朋友對我說,純如是一個一見麵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從她描述的那些異性追求者對她的讚美之詞來看,純如很清楚自己的美貌,但她並不真的關心自己的外貌。事實上,她更關心自己一生中是否能夠有所成就。她的人生價值同芸芸眾生有很大不同。
8月11日,純如把自己的東西從法語學生宿舍搬回家。8月13日,紹進和我幫純如把她的行李箱、結實的蘋果II電腦、書和其他日用必需品放進汽車後備箱,載她前往巴爾的摩。我妹妹菁菁住在馬裏蘭州的波托馬克,離巴爾的摩不遠。我們先拜訪了菁菁的家,然後在8月15日那天把純如的東西搬進她的宿舍霍姆伍德大樓(Homewood Apartment)。在宿舍裏剛一安頓下來,布瑞特就從聖巴巴拉打來電話。他也剛剛搬到聖巴巴拉,找到了一套公寓,和3個女孩合住。3個女孩?我有點吃驚。但純如說我過分擔心了。事實上,我太老派,跟不上這個年齡的年輕人的想法。當我1962年做研究生的時候,據我所知,還沒有男女混住宿舍這回事,更不要說是男生和女生住在同一套公寓裏了。
我們為純如買了一些必需的家具,認識了她的室友,一個很不錯的美籍華裔女孩,之後便遊覽校園。純如帶我們去看了巴爾的摩灣區。5月間,她曾來巴爾的摩接受學校麵試,因此比我們更熟悉這裏。她甚至還帶我們去了一家港口附近的著名餐館品嚐一種當地獨有的海鮮菜肴。我們吃飯的時候可以欣賞海灣的美景。我們祝純如一切順利,然後第二天離開巴爾的摩。純如就開始獨自追尋自己的夢想了!
離開巴爾的摩沒多久,純如就給我們打來電話,說她感到孤獨,非常想家。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遠。1990年8月27日,我們分別10天後,她給我們寫了一封長信,描述她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生活和對周圍的觀感:
親愛的媽媽、爸爸:
很抱歉昨晚在電話裏哭了,弄得那麼感傷,但我很孤獨。
事實上,我自己在這兒時常還是挺開心的。我很自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閱讀中去。在過去的幾天裏,我看完了一本1981年度短篇小說選裏的將近30篇小說,還有幾部尤金·奧尼爾的話劇,約翰·麥克菲(《紐約客》雜誌的著名撰稿人)的幾篇非虛構作品,一本關於某個黑人喜劇演員和人權鬥士的自傳,麥迪遜·貝爾(Madison Smart Bell)寫的《沉默歲月》(The Year of Silence),喬伊斯·卡羅爾·歐茨(Joyce Carol Oates)的《女作家》(Woman Writer),約翰·巴思(John Barth)的《迷失在遊樂園中》(Lost in the Funhouse),卡夫卡、賽珍珠、厄普代克、卡波特、斯坦貝克的短篇小說,傑克·倫敦的《白牙》,(White Fang),蒂娜·豪(Tina Howe)的4部戲劇(她明年春天將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貝奧武夫》(Beowulf,最古老的英語史詩),還有詹姆斯·喬伊斯的《都柏林人》(Dubliners)。每天一睜眼我就開始看書,做家務,學法文。我覺得我的室友可能擔心我在自己的屋子裏待太久了。偶爾她會敲我的門,看我是不是還活著。
我得承認,從霍普金斯圖書館借書(而且可以一借就是4個月!)是個令我激動的體驗。我還光顧了本地的二手書店,花了不到10美元就買了一堆經典名著。你在書店裏有沒有過那種極度興奮的感覺,就好像小冰粒兒劈劈啪啪的打在腿上,一股寒氣生自體內,彌漫全身,仿佛幾萬隻小螞蟻在皮膚上爬過,幾乎忍不住要跪下來?其他人一定也有過類似感受……(我肯定不會是唯一的一個!)一定有其他人,比如說經營這家書店的夫婦兩個。我喜歡和這家舊書店的老板聊天!他們和我認識的別的人不一樣(那些人除了都市小說和愛情喜劇之外什麼都不看),這些經營書店的人和英語文學教授一樣博覽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