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純如生命中的這個階段,她感覺已經接近了自己為自己設定的目標,或者至少已經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一個作家。現在,她也想幫助布瑞特在職業生涯中更進一步。純如說布瑞特非常聰明,應當去上商學院,拿個MBA學位。她說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名CEO。接下來我們便知悉,純如說服布瑞特申請了美國最好的商學院——哈佛商學院,而且全力幫助布瑞特完成申請手續。5月19日,布瑞特收到哈佛商學院的錄取通知。純如喜出望外,但布瑞特同時也收到一些高科技公司的聘書,而他本人也想在矽穀工作。純如堅持布瑞特應當去上哈佛商學院。最終,布瑞特同意,如果純如的下一本書拿到很高的預支稿酬的話,他可以推掉那些高科技公司的工作,因為在他讀書期間,他們的財務狀況可以得到保障。
如何確保拿到一大筆預支稿費成了純如1996年的頭等大事。在《南京大屠殺》這本書的寫作之外,她一直在琢磨下本書的選題。純如反複在電話裏對我說,她感到作為一個像她這樣有夢想有事業心,但卻要受自己生物鍾支配的女人來說,生活實在很不公平——該生孩子的時間正好與生命中最有創造力的時間相重合。她感覺被身為女人這一點所束縛。“我剛剛可以要求6位數的預付稿酬,但卻不得不把節奏調慢準備生孩子!”她喊道。一本關於女性生物鍾的新書構想由此而生。她說,這本計劃中的書將為職業女性和女知識分子尋找一個兼顧家庭和事業的解決方案。純如相信,如果女性沒有生物鍾的問題,她們就可以與男性平等競爭。現代科技已經可以幫助有需求的女性延緩或推遲她們的生物鍾。純如開始積極地為這個題目搜集資料,準備寫一份完美的圖書提案。
令她失望的是,當純如將這個主意告訴蘇珊·拉賓娜時,蘇珊當時對此並不感興趣。就在此時,純如更換了自己的代理公司。純如對我們說,她委托威廉·莫裏斯代理公司(William Morris Agency,現更名為William Morris Endeavor)的梅爾·博格(Mel Berger)作為她下一本書的代理人。據純如說,梅爾是個很有手段的圖書代理人,手頭有幾名著名客戶。純如說梅爾曾是《阿波羅13號》的作者的版權代理人,並幫助將這本書搬上銀幕,大獲成功。純如相信梅爾可以幫她為第三本書拿到高額預付稿酬。當純如聯係上梅爾而梅爾又答應做她的圖書代理人時,純如喜出望外。梅爾告訴純如,她可以向他提交任何圖書選題。顯然,他對《蠶絲》一書印象頗深。純如向他提及了生物鍾這個選題,梅爾要求純如把它寫出來,將選題提案發給他。
母親節那天,純如給我打來的一個祝賀電話最終卻以她的哭訴結束。純如坦承自己感到進退兩難——是靠實現自我價值而達到成功,還是通過嫁給一個成功的男人而成功。她覺得被自己的生物鍾所束縛。
1996年5月18日,我去新奧爾良參加一個全國性的微生物學會議,並計劃在此之後到紐約看望我母親。我母親的身體狀況日漸惡化。從頻繁打給她的電話中,我發現她的聲音變得虛弱,由於癌症,背痛也變得嚴重起來。她不良於行,臥床不起。我把外婆的情況告訴給純如和純愷。當純如聽說我要去紐約時,她把東岸之行的計劃稍作安排,正好和我的時間一致,這樣我們可以在紐約見麵。純如說她要再去一趟美國國家檔案館,查看一些文件。此外,她還得去紐約找蘇珊談談。5月23日,當我趕到母親位於孔子大廈的公寓時,純如已經等在那裏。
在這棟大樓前麵的小花園裏,純如把她的擔憂全都告訴了我。她顯然瘦了不少。寫作《南京大屠殺》消耗了她不少精力。她說她頭發掉得很厲害,而且晚上也睡不好。除了《南京大屠殺》裏麵的故事讓她情緒低落之外,純如還為一些其他的事而不開心。其中一件便是,她不確定第三本書可以拿到很高的預付稿費。她壓力極大。我說我很吃驚她居然會這麼拚命。為什麼要折磨自己?我勸她應當專注於完成《南京大屠殺》這本書。我試圖幫她振奮精神,提醒她去想一想,其實她已經獲得了許多成就。她的父親和我都為她深感驕傲。我能看出,我的話讓她釋然了一些。
6月份,布瑞特接受了位於森尼韋爾的應用信號技術公司(Applied Signal Technology)的職位。他們準備7月從聖巴巴拉搬到北邊的森尼韋爾。
搬家前,純如保存著好幾箱她在過去幾年中為《蠶絲》一書收集的資料。純如對每一件文字記錄都視若珍寶。她收集到的資料檔案總是整整齊齊地歸類好,放在文件櫃裏的檔案夾中,仔細做好標簽。純如從來不會扔掉任何一張自己的研究資料,但現在書都已經出版了,沒什麼必要再把這些文件跟著她一起搬走。加利福尼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的檔案館工作人員非常想拿到純如的研究資料,並告訴她,可以以純如的名字單獨為這些文件設立一個保藏區。最終,純如決定將關於錢學森的研究資料捐獻給加利福尼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圖書館的多文化中心。這些資料被保存在一間以純如名字命名的屋子裏。但純如承認,與這些陪伴了她三四年的資料分開,在情感上還是相當難以接受的。